没有张罗手下,张洪很自信。冯雀知道,这是一种试探,更何况晚上的事情更重要,这时候,不适合出手。
自从当了管事,冯雀就愈加不喜欢络腮脸,摸着嘴边硬邦邦的胡茬,有些扎手,但这种触感让他很满意。而眼前的张洪那脸络腮胡粗俗得有些刺眼,不再像当初那样有气势了。现在,也该他冯雀站到人前了,只需要除掉这位曾经的“大哥”!
“晚上的事,我这边有三个人了。”冯雀伸出三根粗壮有力的手指,常年练拳法,手指微微弯曲,关节上磨出了一层厚茧。
“我这里,只有两个。”张洪不觉得张牙舞爪会很威风,只是轻轻回了一句,嗓门也不大。
知道是一拳打在空中,但冯雀并不气恼,反倒深深看了一眼张洪,心中带着冷笑,就算两人一直守规矩,但今日不同以往,更何况,冯雀现在有极强的权欲和信心。
“张洪,最后再问你一!你,究竟愿不愿意低头。”见张洪转过身子看向别处,不作回答,冯雀仍然不恼,继续平静的说道,“只要你愿意就此离开皇城,我冯雀绝不为难于你!”
张洪笑得很是讥讽,没有在意冯雀那张再也不平静的脸。黝黑的脸上胡须抖动,张洪有些狰狞的说道:“动手!”
这一刻,冯雀才明白他自己有多白痴!就算背后有大人物支持,也不该如此掉以轻心。千算万算,冯雀还是被算计了。他自认为了解这个曾经的大哥,没想到,手段毒辣如斯,让冯雀心惊胆战!
梁上早已埋伏了数位大汉,甚至半掩着的门外,酒肆小二肩上的干净抹布早已不在,手中长刀折射着刺眼的阳光!
须臾之间,冯雀已经被团团围住。没有再多说,冯雀怒火中烧,曾经的大哥算计了他,虽然只是比他快了一步,但,这已经是不死不休!
双手握拳,肩膀上的白衫也被撑满,胸前的衣物隐约有了丝裂缝,冯雀蹬起双腿,直奔那手握长刀的小二。
这位冯管事的实力是他一拳一拳打下来的,谁也不敢轻敌。小二也动了,长刀挥向冯雀的腰间,那个位置才是长刀的优势所在。
很可惜,这位小二不过只是一个喽啰,根本不是冯雀一拳之敌。冯雀侧开步子,右肩用力,双拳击中小二胸腔,传来骨头碎裂的炸响声!短短数息,小二便已倒下,口中鲜血外溢。
翻身拾起地上长刀,冯雀脸色狰狞,长刀直指张洪。
张洪没多少诧异,知道冯雀手上功夫的厉害,脸色有些阴鸷。身旁的几个大汉早就冲了过去,可此时的冯雀战意更甚,毫不退却,挥舞长刀,朝几个同样手握长刀的大汉扑了过去。
双拳难敌四手,冯雀还是被困住了。何况,和他齐名的张洪还没出手。
“冯雀,你只需告诉我,那船内到底是何物,我便放过你。”没有狂傲,张洪的话语显得真挚,带着诚意,似乎对曾经的兄弟下不去毒手。
“哼!你若是想死,就趁早杀了我!”冷哼一声,冯雀握刀鏖战,话音也显得匆忙。至于张洪这位“大哥”?早晚都是死人!就算他冯雀今日死了,张洪也活不过明日。但冯雀还不想死,与那位的交易,只要完成,冯雀就能一步登天,从此以后,不再只是皇城市井中的混混头子!
见张洪一脸愤恨,冯雀知道,时机到了!
“张洪,你可知道,我背后那人是谁?”一刀劈在对面那人腿上,冯雀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连忙开口,话里更加仓促,他已经有些力竭了。
知道张洪是不会轻易搭话,冯雀随即大声开口:“他就是,宁国的三皇子!”
果然,周围几人全都被镇住了!就连张洪也满脸骇然,但还是反应过来,不论冯雀所说是不是真的,今日都必须先杀了他!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冯雀抓住机会,握紧长刀,身子翻腾间,长刀上下挥舞,只是这刹那间,几个大汉皆已中刀倒地!
打人如挂画,杀人如剪草!这冯雀竟然强悍如斯。
场面急转,酒肆二楼内,只剩下白衫被染红了大片的冯雀和目呲欲裂的张洪。
张洪已经怒不可耐,好在此时的冯雀精力不满,身上也中了几刀。张洪一脚踢在身旁的长凳上,长凳腾空而起,带起一柄金柄宝刀,此时的冯雀蓄力上前,一刀劈向张洪鼻尖!而张洪一脚再将木桌踹出,木桌被冯雀一刀劈裂,此时的张洪已经将宝刀握在手中。
虚晃一刀,张洪抵住冯雀的凶猛一击,立即腾空还手,冯雀此时气力已尽,正是张洪的绝佳时机!然而,这一刀还是劈空了,冯雀将刀扔出,撞到张洪宝刀,“砰”一声,张洪将扔过来的长刀劈开,而此时冯雀的右拳已经击向他的小腹。张洪好不慌张,向左移出一步。但,就是这一小步,断绝了他的性命!
冯雀的左手赫然握着一柄小刀!刀尖带血,张洪此时披头散发,目如双炬,用尽最后的力气,还是砍中了冯雀一刀。只是这一刀,力道不足,只让冯雀的右腿出了道口子,却并无大碍。
冯雀挥动最后一拳,彻底将他曾经的“大哥”击毙!
鲤鱼跃龙门,燕雀变鸿鹄,永远只是少数。唯有不折手段,掌握实力的人才有资格。只不过,张洪并没有这个资格,他目光短浅,只愿守着码头这一块宝地,贪图享乐,甚至早就有了好几门姘头,功夫自然退不了。
而冯雀不同,他懂得隐忍,懂得藏私,更懂得上进!要不然,三皇子殿下看中的就不会死他了!
场面一片惨状,但冯雀并没有感到悲哀,反而战意十足。唯有自己,才是飞出枝头,翱翔长空的鸿鹄!
收起情绪,冯雀冲着楼梯,大声喝了一句:“看了这么久,你也该出来了。”
蹲在楼梯转角处的正是宇文钦。从发现小二抹布那般干净,到喝酒时瞥到梁上的寒光,他就猜到了,但他不想再生事端,急着离去。
然而,在与冯雀擦肩而过的时候,宇文钦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事物。冯雀的怀里,有一块令牌!那块令牌通体金色,带着牡丹花纹。那是宁国皇室的令牌,宇文钦顿时捋情了思路,明白了今晚的事情是谁一手促成!要么是太子宁戍道,要么就是三皇子宁戍函。
出了酒肆后,他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同行的胖子安斯,等安斯走远后,他才悄悄到了这里,等到了的时候,刚好听见冯雀提到“三皇子”。
这背后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宇文钦右手握紧袖中画眉小匕,左手藏好折扇,一脸惧怕的往楼上挪去。
“你不怕死?”冯雀怒极反笑,虽然他满身鲜血,但受到的伤势并不重,像宇文钦这种不入流的角色也敢窥视于他?
头冒冷汗,宇文钦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倒在楼板上,但是双手,却没显出丝毫端倪。
“冯管事,小的只是张管事找去晚上潜入船上的帮工,正来找张管事谈事,但被吓住又不敢走,还望冯管事手下留情。”宇文钦弯着身子,声音维诺,有些颤抖,身子也打了一个激灵。
冯雀没放松警惕,只是低头盯着他,又将目光转向死去的张洪。就是这一瞬间,埋着头的宇文钦懂了,腿上发力猛地奔向冯雀,袖中的匕首寒光一闪,刺向冯雀的心口。
冯雀体力还没完全恢复,腿上带伤,但还是避得过去。只是,避开得并不远。因为经过长时间的激烈打斗后,再休息了一小会儿,他的身子就渐渐有些疲倦了,这才是宇文钦真正的计谋!唯有温水煮青蛙,才能万无一失的拿下冯雀。
冯雀这才发现,他的眼前多出了一把折扇,一把撑开的折扇。而那把匕首,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双眼胀痛,布满血丝,呼吸也变得艰难,冯雀心中又怒又惊,瞪大的双眼露出吃人的凶光。只,眼睛越张大,他就越疼。折扇内,藏着毒!
宇文钦自制的折扇才是他的杀手锏,毒粉藏在扇叶内,撑开的时候挥出,才能出现效果,但距离一定得够近。他之前所有的动作、行为,全是为这致命一击做好铺垫。
此时的冯雀心中充满了不甘,硬撑了不久,还是倒在了楼板上,刚好挨着张洪的尸身。宇文钦寻了块破布包在手上,捡起地上的宝刀,一刀抹在还没断气的冯雀咽喉处。.
鲜血四溅,冯雀身亡!转眼间,这世上,又多了一条越不过龙门的鲤鱼,还有一只成不了鸿鹄的燕雀。
已经不是初次杀人,宇文钦并没有不良反应,只是皱着眉头,在两具尸体上上下翻找了一遍。终于,那块令牌到手了。还顺手取出了几个布袋,打开布袋,只有几块金银,宇文钦有些失望。
并不是嫌两人的钱少,而是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尤其是,今晚的商船上,到底是什么?能让三皇子宁戍函费此心思也要得到的东西,定然不是俗物!可惜,宇文钦没有从两人身上得到线索。
不作多想,收了金银,将令牌藏在怀中,宇文钦从二楼的窗外跳了出去。这处窗外,是一条人迹罕至的老街,宇文钦在地上了几个滚,发出的声音很小,确定周围没有人,立马绕出街道,进了一条深巷。
怀璧其罪,宇文钦不会漫无目的,当他出了南郊,他就知道,已经被人盯上了。好在这人并不是察觉到他刚才所作所为,而是监视他的“狱卒”。
若是平日,宇文钦自然不会多加理睬。但他今日却不行了,因为过不了多久,到了夜间,三皇子宁戍函发现事情有变,极有可能察觉到他!
为今之计,唯有与狐同谋,他才能有一线生机,甚至,还能从中获益。
不紧不忙,宇文钦悠闲的去往倚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