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最近唯一烦恼的一件事情,是联系不上艾青。上一次因为不速之客的事情放了对方鸽子,现在依旧没有道歉的机会。实际上他心里有点惋惜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比较对眼的女孩,但很快机会又白白溜走。心理学上有个说法,是说人和人之间的枢纽,靠一点遗憾才能更加久长——有时候你明白一个道理,但能不能摆脱它或者达成它,这又是另外一回事情——陈诚觉得,他就是关系链那一段稍微有点急躁的蚂蚁,心有悸动,又掀不起风浪,而对方到底是什么态度,他现在还未曾明了。
可眼前的情形却让他一瞬间摆脱了这种困惑,眼前的人——张天明,对于他突然上门拜访让陈诚感到非常诧异。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抽屉角落里,那个位置放着对方赔礼道歉送过来的眼镜框,他后来查过,价格不菲,有点超乎预料的范围。由此他可以断定,这两个人——张天明和王寒身份不太一般。
“坐!张先生……是来做心理咨询的?”把陈惠琴打发出去之后,陈诚保持警惕性地望了对方一眼。
“陈医生误会了。”张天明看出前者眼里一丝提防的意味,他不做痕迹地笑笑,“当然,当然——我不是来做心理咨询的,有件事情,不知道陈医生能否帮忙?”
“有什么是我抛掉‘心理医生’这个称呼后还可以为张先生效力的地方吗?”
“陈医生,恕我冒昧。我现在长话短说。”张天明顿了顿,似在组织语言,可他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陈诚的鼻梁,“我希望你能帮我们调查方候淳先生——方老师自杀的原因。”
“对不起我这里不欢迎你。”陈诚站起来,挥手送客。
“陈医生,你应该考虑考虑,我们会提供丰厚的报酬……”
“对不起。”陈诚的态度很坚决,“你要的东西我提供不了。”
“陈医生……”张天明也站起来,他还想说什么,这个时候外头陈惠琴进来了。
“美式咖啡没有了,我买的……”她愣了一下,注意到房间里剑拔弩张的两位人士。
“惠琴,送客!”
张天明又和眼前的这位心理医生对视了好一会儿,终于,他的视线从两个人之间转开了。“陈医生,我会再联系你。”他说着,随后他的眼神越过陈惠琴,从两个人面前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轻轻把门掩上。
直到张天明走出去后,陈惠琴才回过神来,把咖啡递到桌前。“是病人?”
“不是。”陈诚舒一口气,他问陈惠琴:“今天有预约前来的病人?”
“我看看……”陈惠琴在资料堆里找了一会,翻出一份来,“有个女病人,说是预约到下午过来。”
“把预约推了。”陈诚皱了皱眉头,“今天你在这,我有事情要出去一趟,什么时候回来不确定。”他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急匆匆拿起咖啡,紧随张天明之后又走了出去。
陈惠琴站在原地呆呆地眨眨眼睛。她心想,这事情有点诡异。但诡异之处,又不是她一时半会能够说得上来的。
这一会是上班族赶路的高峰期。
陈诚驱车绕过早高峰的环城路,开足马力。他要去胡胖子家里。
胡胖子果然没有去上课,陈诚敲开他家门的时候,看到他盯着厚重的熊猫眼,头发乱蓬蓬的,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你来得正好,我刚好也想找你。”胖子说话有点没头没尾,这让本想开口骂他的陈诚闭了嘴,只是问:“今天你不用送女儿上学?”
“她老妈送过去了。”胖子欠过身,陈诚跟着从门口进来。一进门,他就看到了那堆在客厅茶几上的一大堆资料。
“这是什么?”陈诚走过去,看到胖子正在翻阅的那一份东西,是什么“关于微观粒子隐藏的真相”。
“你成物理学家了?研究这个?”
胖子没理会他的调侃,他翻了翻手头的东西说:“这玩意让我研究了一个晚上,真是奇怪无比……”
陈诚没听到他后面那句“奇怪无比”,他自己倒是用无比奇怪的神情端详胖子:“我没听错?你研究这东西研究一个晚上做什么?”
胖子筋疲力尽地打了个呵欠:“昨天晚上有个群里,是以前方先生教过的一些学生自发组织的——有些仅仅一面之缘。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发起了这个活动,说是还给方老师一个死亡真相……我后来在里面讨论了几句,自己查了点资料,一不小心就陷进去了。”
“你们可真无聊!”
“话可不是这么说!”胖子又来劲儿了,“这里面却是有些很奇怪的地方。一个本来坚强而且乐观的人,已经走完大半生,很快就可以到安度晚年安享荣誉的时光了,为什么会突然想不开自杀了呢?难道你不觉得诧异么?”
陈诚翻翻白眼:“我看你是被洗脑了。”
胖子摆摆手,他还没有放弃说服前者:“你看这个东西,微观粒子的研究——尤其是一些大型的粒子碰撞实验,我查了资料,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了。”胖子激动得吞咽了一口口水,“你看,1989年,这是美国芝加哥的大型粒子加速器,这一批科学家当时做了一个最大速度的碰撞实验,随后的半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这些科学家们不是突然间病逝,就是出现意外身亡!运气好一点的,落下个半身不遂,但要继续从事科学研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往后的还有,这绝对不是巧合。”他又抽出好几张东西,上面是一些打印出来的资料记载。“你看,大型粒子加速器还有一个在欧洲(LHC)。二十一世纪初的时候这一批科学家同样做了相同的实验,这里是实验的结论和一部分显示在网上的过程记载。这些科学家一个个去查,都相隔在两三年不到,逐一发生各种意外,最后离开了科研的圈子。”
“这是两个比较有代表性的实验,后面的一些实验也陆陆续续发现了一些相同的蹊跷之处,都是一些突发性的东西,让这一群本来有突破性进展的科学家远离了实践研究。”
说到这里,胖子呼吸急促,看了陈诚一眼。
“你的意思是,从这里能找出方教授自杀的原因?”
“很大可能。”
“你没发烧吧?”陈诚作势去摸胖子的额头,“这东西从网上乱七八糟的传闻来的,你也信?你当真是被那群世界末日的阴谋论者给洗了脑袋了。”
“再怎么阴谋论,这也是个蹊跷的事实啊。”
“神经病!”
“日光之下没有新事嘛!你看福尔摩斯也说过,任何事情和案件,都是历史的重演。前人做过的事情,一定有后来人再做一遍的时候。”
“你当自己是福尔摩斯啊?”陈诚哭笑不得,“你是不是魔怔了?搞这些玩意。”
“不管如何,方老师的自杀是有一定不合理因素的。”
胖子坚持自己的观点,随后他才想起来:“对了,你来找我,什么事?”
“上次,张天明记得吗?”
“就是那个送眼镜框的中年人?这不就前天的事情吗?怎么了?”
“他今早来找我,说是有件事情拜托我去做……他让我调查方教授自杀的原因。”
胖子两眼放光:“这敢情好,还赶上时候了。这一晚的研究我越看越是不对劲,早些时候在同学群里说了,他们都表示支持我继续调查下去。”
“去你的!”陈诚看着他就像一个着了魔的神父,关研究一些有的没的玩意。“我拒绝了他。”
“为啥?”
“这关我什么事?”陈诚无奈,“难道是在我这里死了不成?我放着心理诊所不开,去干一些当警察才干的差事?”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问问你那群不靠谱的同学,有没有人认识张天明的,通过之前方教授那群学生的关系网。他说还会联系我,总觉得心里有个疙瘩。”
“你看你!你看你!”胖子大声说,“你自己说我神神叨叨着了魔,你自己还疑神疑鬼的。人家找你你不答应,你拒绝不就得了。你怕人家骚扰你不成?”
“不是,我是真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蹊跷。”
陈诚心里没说出来,他们搞研究的这群人,是拿着上头的指令做事,在地位上有一定的特权,他不想就此闹得不愉快。为人处事圆滑不圆滑,是掌控在自己手里的。
“好吧,我回头再帮你问问。”
胖子显然兴致怏怏,又坐下来翻那一大堆东西。
“你还真打算从这里推理出个什么东西来不成?”
“为什么不……”胖子刚抬起头来,陈诚的电话铃声把他的话语掐住了。
“喂,你好?”
电话那头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陈先生是吗?啊,我这边是南京路警察局,嗯……对,有点事情,想要找你过来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