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晴玉搬了一盆珠兰进屋。碧绿的软叶,细穗的花串,性素喜荫,这种花历来用做观赏。
“这花,样子不扎眼,却是暗暗留香呢。晴玉,你从哪搬来的?”我放下抚在小腹的左手,攀过就着花穗闻了闻,微微皱起了眉。
晴玉笑着别过脸,泛冷的眼角却盯着我的小腹上,她真的很喜欢悄悄窥视别人呢。记下她的眼神,我咳了声,“这味道,我闻着心头烦闷的很,也不知怎了,就是突然闻不过这味儿。不过,晴玉,这么大的天儿,难为你去搬了来。”
不看她的反应,我转身,拨开新换的合叶珠帘,进了房。眼角瞥到她也移步,我出声,“不必伺候了,你下去,留婉言就好。天这般热,你也去睡个午觉吧。”
她应了声,回了房。今年天热,好在,长生殿的宫房处所很多,我过来时,就带了长喜,婉言,香芹,晴玉几个。除了偏殿让简贵人入住,其他地方都还空着。我选了几个房间,经过仔细考虑,晴玉的房挨我最近,长喜的就在她的隔壁,婉言和香芹的房则将晴玉的围着。
一开始的担忧,并不是突如其来的。其实,她处处显得不自在,本想表现善良单纯,然憨厚的不够,像是做戏,于是时常为此手足无措。心性浅薄沉不住气,妄想凭支手之力做出什么,却常常泄露心思出来。而今,我细细想,心底也便了然了。
“香芹!”
叫进来的却是长喜,他抹着汗珠,径自笑着,毕竟只有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呢。
我见着他,总是心情颇好,问:“香芹呢?我可好几日没见着她了?是不是在忙什么呀?”
长喜闻言,撅起了嘴,“回主子,香芹姐姐过简贵人那服侍去了。奴才听说,简贵人对香芹姐姐顶不好。香芹姐姐做事勤快话不多,服侍主子也周到,主子,你就让她回来吧,。”
简贵人?她几日前搬来的,说是与我住一殿,甚是安心,皇帝便允了,不想,连我的奴才也允了过去。简贵人的用意简单,不难看出,她是容妃的人,单是一身梨香,即可认定了。以为跟着我,便算盯住我了?
婉言回来了,后面跟着傅清阳。我笑着禀退长喜,婉言将门搁上。傅清阳打开药箱,取出一缕金丝线,婉言帮着系在我的手腕上,放下轻纱,退在窗边注意外面的动静。
适才,她趁系线时,跟我说了西雪如何有孕在身,不能抽身来长生殿,而舞阳殿的秦莲,要为皇帝下月的喜宴排舞,根本来不及听婉言说了什么。静妃陪着皇后念佛经,细碎的进言,只会打搅清净的佛堂。
我早知是这样,那日与西雪谈了,原就定了暂时停了往来,免得被有心人拿住,将来若出了什么,便不能互相帮衬。表面的关系淡薄点甚好。然心底却隐隐不安,情况像是四面楚歌般。如何是好?
傅清阳认真把着脉,隔着层若绿的轻纱,看清了他缓缓皱起眉头,我问,“可有不适,傅太医,有什么不好的,你直管说。”
他放下金丝,以一个医者的口吻道,“臣先恭喜婉仪娘娘,娘娘已然身怀六甲,所以,行经调理亦可省了。”
有孕了,我不敢相信是真的,一把拉开薄纱,抓住他的手,略略激动,压低了声音,问道,“傅太医,你说的是真的,是真的吗?我有了身孕,你确定,你没有把错?!”
婉言听了这话,比我还欣喜激动,“颤抖着,哭笑着,“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奴婢这就去禀报皇上——”
“慢!”傅清阳唤住了她,他看来神色凝重,再拿起丝线,仔细把着。良久,他道,“婉仪娘娘的身体虚弱,实在不宜有孕。适才,臣仔细看了看娘娘,娘娘的舌苔薄白,脉细滑,有时兼弦,面部隐隐带青,这分明是气滞胎位。”
我不懂得医理,只是沉下脸,问,“傅太医,你只管说,到底怎么了?”
没了声音,沉默一阵,傅清阳才道,“就是胎位不稳,胎心异常,像是因为麝香的缘故,胎儿尚不足一月,本就生命迹象虚弱,而这样一来,臣几乎把不到脉,只怕,此胎不保。”
婉言变了脸色,担忧的看着我。傅清阳则安慰道,“臣,定尽力而为!娘娘不要过于担忧。尚不算晚,臣想,臣应该可以保下它。而娘娘,切莫再接触麝香,否则——”
我挥手,打断他的话,冷笑道,“否则,便是大罗仙医,也无法挽回。此事,全怪我之前的疏忽,让贼人有机可趁,虽然都不知已有孕,但如此一来,终还是会隧了别人的心愿。”
“傅太医,奴婢有一事想问你。若是无孕,时常以麝香入浴,可有不妥。”婉言问道。
傅清阳思索片刻,“自是不妥,时常入浴,自然身有沾尘。而此物易渗人体,所以古有后妃以此物修饰容颜肌肤。时日一长,只怕会绝了生育。而娘娘,有孕碰了麝香,要保胎实属不易。”
“傅太医,你尽力而为便好,能不能留,就看上天的安排吧。不过,他既然没有走,我想,我总是有办法留下他的。傅太医,身为第一左院判,不同于别人,你定然是有办法的。至于,该让什么人知道,傅太医也不用我来提醒了吧。”
他忍不住笑出来,“臣实在是胡乱操心了,娘娘扣顶高帽子下来,臣也只好戴上去。不过,恕臣直言,娘娘并不向别人说的,心性良善,却是一个了不得的女子呢。臣,拜服!定为娘娘守口如瓶。”
我抚上小腹,真的有孩子了,却无为娘的喜悦,前方,有好艰险的仗要打,你来的真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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