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俞宁听我命下,敛了敛目,双手抱拳,曲着身,恭谨,回:“婕妤,奴才话儿兴许会恼了您,还望您暂忍气,听完奴才话,是骂是打,随您意。”
我瞅着福俞宁,他这是又要说什么话儿,竟说我会恼。
“你说,我听着,恼了,我忍着。”我应允了他的话。
福俞宁双袖一甩,托着袖管,抱拳,身子又曲了许,低着头,回:“婕妤,奴才定时为您检查,号脉,配药,煎药,奴才知您身子虚,受孕对于您,实属自取灭亡。”
我听着,终知晓,他为何说我会恼,自取灭亡,怀孕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实属慢性的自杀。
懂他话中含义,可我说不了,孩子是我自个儿想留下,与乾陵和硕已无关。
“婕妤,您这左腕本该早已康复,可为何至今仍未有知觉,奴才话儿说了,您耐着恼意。”福俞宁说着,对我一揖,又说:“左腕连着您心坎,您心里头搁置事儿,这左腕成了您宣泄的地,它没了生气,您安心,心坎事儿搁着也不觉闷。”
我心随着福俞宁的话提着,左腕一直未有康复,那是因我心中事多,揣着,也因这左腕去了知觉,我便得了一份心安,我不知应当如何去反驳他。
他这话说的明了,我听得仔细,他这话说得兴许没错,只因我自个儿不愿这左腕恢复,有了份残缺,我心中的那份痛自是减轻。
我没恼,有的是自嘲与讥讽,原来一切都源自我身。
“福俞宁,我没恼,你话说到头了,那我告诉你,腹中胎儿,我要留,即使用命续着,我也要留,你无需往上头报,这事你知我知,无需第三人知。”我嘱着福俞宁,双眼紧盯在他身上,又说:“左腕事,我自个儿担着,你甭再理会,药我喝,好与坏,与你无关,你可听仔细了。”
“婕妤话,奴才听得仔细,只是婕妤这话,奴才不能应下。”福俞宁不卑不亢的将话说完。
他举目,与我对望,头一回,他没避开我双目。
我睨着他的目光,里头清明,我对他有份芥蒂,可这一眼,我竟有许懵懂了,他眼儿内,没有半分的浑浊,他应对我敞开了心,说白了话,而我仍是对他多了份猜忌。
难道真是我多心了?福俞宁不过是忠于职守,他心不坏,可就是耿直了。
做事就跟他那张脸一样,一板一眼,不会拐弯,他与韩德良不同。
“你是想逆了我的话,往上回,婕妤这是在自杀,婕妤左腕那不过是自虐,是么?”我问着,话重了,可里头的意思,想他福俞宁应当清楚。
“是,奴才逆了婕妤话,奴才有罪,婕妤责罚,奴才领罪,奴才不愿,医者本心,奴才是学医的,为的是救人,可现在,奴才这不是救人,而是在害人,婕妤,这一救一害,您可是觉得奴才错了?”
福俞宁说着,问着,他脸色未变,他的眼儿,一瞬不瞬,与我双眸对上。
我也未将目光移开,睇着,想将这张一层不变的脸,看透了,如若真是我多心,我会感激福俞宁,他这话逆了我意,可他这话,争的不过是一份医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