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昭衍斜睨了眼那男子,突然轻笑低语,“生无可恋?”
男子一个冷战,连忙摇头道:“我说错了,是我生无可恋,是我行了吧,别对我那样笑,我胆小,晚上会被吓得做噩梦。”
“堂堂淮安侯府的姬宣小侯爷也会怕?”
姬宣立刻坐直了身子,做出一副高深的模样,摇头晃脑轻敲着桌子。
“那当然,我姬宣也是人,听小爷我跟你说,这凡是个人啊,总会有怕的东西,怕猫怕狗是怕,怕打怕死也是怕,什么都不怕那是死物。”说完姬宣觉得哪里不对,赶紧对着胥昭衍补上一句,“当然,你是人。”
见胥昭衍没有理会,姬宣收了笑意,塌了肩膀,叹声道:“你最近这几个月究竟怎么了?突然丢了寻州的事情回京,又发疯一般跑出京城,去剿了灵华寺附近的山匪,你说剿就剿吧,你却弄得自己跟个鬼一般,我去接应时看你浑身是血。”
姬宣见胥昭衍盯着自己,补道:“浑身是别人的血。”
接着又语气幽怨,“以前你来参加宫宴,那么多小姐都在偷偷看你,我都嫉妒你,现在可好,被你那杀人的名声弄得都不敢多看了,平白连累了坐在你身边的小爷我。”
胥昭衍眼一垂,姬宣见他心情确实不好,也住了嘴,只是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胥昭衍看着杯中清透的酒液,微微出神。
总会有怕的东西么……曾经以为自己无畏无惧,但在崖下见到她在躺在血泊中,面容难辨的样子时,那晕眩之中,恨人力轻微,生死无常。
即便杀了那些山匪,即便知道她死的蹊跷,却又如何?
不知为何,适才楚容与同穆成渝对峙的神色出现在脑海,竟是隐隐熟悉的神色。
胥昭衍眸光微动,接着掩去心思,抬头时,殿中不知何时已起了歌舞。
翊坤宫——
楚容与看着那熟悉的刺绣屏风,压下声音中的异样,问道:“这是宫中绣娘所绣么?”
一旁准备衣物的女官闻言看了眼,笑道:“回郡主,这是顺平侯府的二小姐在太后寿宴那日献上来的,太后可是喜欢的紧,便命人摆在了这儿。”
“原来是这样……”
见楚容与对那屏风似是十分感兴趣,那女官便有意多说几句。
“顺平侯府的乔大小姐的绣功名满京城,没想到二小姐同样了得,果然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那乔大小姐那般蕙质兰心的女子,竟然因山贼葬身于荒崖之下,连个尸体都没有找到,实在可惜,就连太后娘娘也曾叹过此事呢。”
侯府的人竟然连尸体都不愿给自己找到么?那她的尸身如今是在土中渐渐烂掉,化为无人知道的森森白骨,还是已经入了野兽之腹,成了果腹之物?
“是啊,真可惜……”
楚容与轻语一句,伸手轻触着那展屏风,金丝暗隐清光,使那屏上落于梧桐的凤凰似是要振羽而飞,而屏风另一面却是锦绣山河,同样的位置,那只欲飞的凤凰在山川之间若隐若现。
双绣两图,同物不同景,这是她闲来无事琢磨的技法,当时自己那好妹妹乔叶雨缠着自己要学,自己便倾心教导,可是她却耐不住性子。
这副屏风若是没有半年时间,是绝对绣不出的,自己当时在府中无事,便经常绣这幅屏风打发时间。
楚容与眸中满是讥讽,看来她死后,乔叶雨找出了自己绣完的寿宴贺礼,随意添了几针,便据为己有送了来。
想到当初自己的死,楚容与只觉得满心讽刺。
她与李初泽的婚约是自小定下的,可两人几乎从未见面,更别提感情,婚期将至,自己烦躁不堪,乔叶雨便提出去灵华寺祈福,自己欣然应允。
可没想到,那香火缭绕之地,竟成了自己埋骨之处。
山匪下山,抢女香客,自己带着乔叶雨逃跑,被刻意带到崖旁,被推下摔死……
直到死前,那一句句不堪入耳的辱骂随风灌入耳中,她才知道,在自己疼爱的妹妹眼里,她不过是一个不知珍惜李初泽的贱人,一个遮了她风头的挡路石。
不过真是可惜,乔叶雨只知这屏风双绣两图的技法巧妙,却不知这屏风真正奇妙所在。
待到被发现那日,自己那好妹妹又该怎么解释?
“郡主,奴婢为您更衣。”女官的话换回了楚容与的思绪,看向那女官,楚容与掩了心绪,欢喜笑道:“多谢谷雨姐姐。”
谷雨轻笑,“奴婢可担不起郡主这一声‘姐姐’。”
楚容与笑而不语,乖巧的仍由谷雨给她换衣。
这谷雨自小长在太后身边,与太后主仆情谊颇深,虽说是宫女,但没人敢轻易得罪。
跟着送她来的嬷嬷回到殿中,刚入殿中,便听贤王妃正在笑着与太后说话。
“前些日子,太后娘娘生辰,容与没能在京城献礼,那丫头一向与您亲近,便觉得很是遗憾,之前她来信还说过,要为您献上一份您从未见过的贺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