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回忆是被顽强的闹钟铃声叫醒的。眼睛半睁,床上又只余她一人,一侧床单温度渐凉。
以百米每秒的速度冲刺,祁颂唐却已然秉持着万年不变的早起习惯,正在玄关处换着鞋子,回忆及时脚踩急刹车,才幸免了与他撞个满怀。挠了挠头发望着前方弯着腰的人形高墙,堵住了门口本就狭窄的通道,昨晚在书房内的缱绻再次涌上心头,心跳又有加快的趋势,深埋着头往未被他填满的缝隙处挪了挪,红着脸说:“那个,学长,你能不能让一让?”
祁颂唐直起身子端量着回忆,她穿的一身齐整,头发经过精心打理,顺从地垂在两侧耳后,腰间挎着的是天蓝的斜挎包。年假的这段日子,但凡与之出门,她背的都是双肩包,像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学生。略作思考,故作不知地问道:“你今天去上班?”
“嗯,我要迟到了。”言下之意是希望他能有自知之明,主动地让出一条道来。
祁颂唐瞅了眼腕表,嘴角噙着笑意:“迟回忆,现在才七点三十,据我所知,你的上班时间是八点三十。”
不可能,依照惯例,她手机上的闹钟永远都是设置三个,每个之间相隔十分钟。而正因为深深了解自己贪睡的本性,最早的铃声也是在八点钟。回忆划开解锁键,惊讶地说不出话,所有的闹铃都被提早了半个小时,难道是自己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改的,也只有这样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可能把闹钟设置早了。”回忆无奈。
祁颂唐欣赏着她一头雾水的陈述,甚觉有趣,弯了弯膝盖与她齐高:“闹钟的时间是我改早的,早睡早起没什么坏处。”
“早饭在厨房给你备着。”走出门,朝阳初升,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对不起,借着你忘记多年的痛处;谢谢,没有戳穿我当年的不堪。
回忆照常过上了上班族朝九晚五的生活,办公室的小叶休了产假,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来,她也就孤独地与寂寞作战了三十多天。等到小叶再次回归人事科办公室,那叫一个同事见同事,两眼泪汪汪,回忆倍感亲切地就要给对方来个热烈的拥抱,没想到小叶非但不领情,见面就往她头上泼了一盆冷水。
“回忆,新婚生活过的不错吧,都长膘了。”小叶用力地拧巴着她两颊的肉,“你这脸本来也不小,这么一看,又大了一圈。”
“是吗?”回忆担忧地摸摸自己的脸颊,突然脸色变了变将矛头对准她,瞪着眼睛无理地笑责道,“还不是因为你没来上班,我一个人压力太大才会胖的。”
“借口!”小叶拿起喷壶给她的花花草草浇水,在走过回忆的座位旁时瞥见了靠在墙上的折叠椅,不禁问道,“你以前可是从来不午睡的,现在怎么连作息都改变了?”
“春困,”回忆敲击着电脑键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有气无力地解释着。转眼却见小叶坐在了她旁边,一脸的神秘与好奇。“你干嘛!”回忆拍着胸口,活生生地吓了一大跳。
“你不会是怀上了吧?”
小叶语出惊人,对回忆来说又是一个激灵,她抚平心跳,一字一顿,抑扬顿挫地否定道:“你——想——多——了。”
“我说真的,我刚怀孕的时候也嗜睡,稍微动动就觉得困,之后还会出现恶心呕吐的症状……”小郑津津有味地向她传授起孕妇经,“诶,你最近的例假来的准吗?”
回忆状似认真严肃地想了想,最后给出一个极不负责任的答案:“我从来没有准确计算过。”
“你是不是女人啊,这么不关心自己?”小叶听了她漫不经心的话,扶额低叹。
回忆答:“是不是女人和关不关心自己有关系吗?”
小叶被她噎得哑口无言,暂时合上了嘴巴。但在中午一起就餐时,看到回忆毫不矜持的食量,她又发动了新一轮的语言攻势,音量之大,甚至蔓延到了前后左右桌。
回忆总觉得周边餐桌上的人都在以一种有色的眼光看过来,她一手遮住上半张脸,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期盼着将饭菜解决掉,再使个遁地术逃离八卦中心。饭还没吃完,祁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不管怎么样,也不失为一种屏蔽魔音的好方法。
“喂,妈。”完全是儿媳妇对强势婆婆的逆来顺受感,回忆将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小叶不要讲话。
“回忆,今晚你和颂唐有空吗?”
祁母说话的语调一向平坦,语速大约是没三秒一个汉字,回忆听着都能感受到那端正襟危坐的是个端庄的中年妇人,高高在上,权力在握。“有空。”就算是没空也要腾出时间来,她在心里自语。
“那你们晚上过来吃饭,今天颂唐的姐姐生日。”正说话中,祁母听到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一个女声。
是小叶,自顾自地唠叨哥不停:“回忆,我真心建议你去医院做个检查,趁着还年轻,别到时候像我,高龄产妇很危险……”
婆媳俩具是一震,回忆掩住手机的听筒,急忙用口型对着小叶说“闭嘴”两个字,但却犹时已晚,祁母问:“你身体不舒服?”
“没,没有!”叫她如何开口,这是同事的瞎编乱造,“妈,我会和他一起过来的。”
趁着空当和祁颂唐通了电话,把祁母的意思一字不差地转达,他那边也快到下班时间,就叫了回忆去医院等他。晚高峰期的公交车意外地畅通无阻,从站点下车,往回走几步就抵达第二医院的正门口,回忆一步一步地踩着白格子线走,在鸣笛声此起彼伏的水泥马路上显得尤为惬意。
走到住院部和门诊部的交界路段,回忆看到了一个侧影,黑色墨镜与白色口罩。本来她也不会太在意,毕竟来往医院的人形形色色。
让她驻足观望的是那道纤瘦的侧影旁边站着的男人,在一堆照片上见到过,他的主业是文化传播公司的创始人,兼任唱片公司的股东,跨行业领域之广,让人想不记住都难,那么,答案随着呼之欲出,将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女子是宋锦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