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在一起。回忆眼见着两人聊了几句后分别,宋锦时低头疾步走进了门诊大楼,便鬼使神差地跟了进去。
跟踪了一段路,宋锦时似乎漫无目地,顺着二楼的长廊直接走进洗手间,回忆却步不前,就隐在拐角的窗户口,站成一尊雕塑。对于自己的古怪行为,她也说不上存了什么居心,也许是作为祁颂唐的正妻,想要抓住一些蛛丝马迹,好在事后有理有据地谴责丈夫的罪行,也许……
兀自晃神间,宋锦时精致的眉眼映射在她的眼中,对于回忆来说像是鬼魅,猝不及防之中带着几分不想追溯的恐惧感。她愣愣地抬眼望着她,望着这个在娱乐圈活得风生水起的女歌手,蜕变地没了往时的痕迹。
“迟回忆,你又想和以前一样,拍下我偷情的照片然后寄给祁颂唐的爸妈吗?”双手环在胸前,以一种倨傲的神态质问。
回忆生的娇小,在高挑的宋锦时面前矮了一截,再面对着她不容忽视的气场,忽然生出几分怯意:“锦时,那件事情——”
她竭力组织着语言,想要完完整整地解释一遍,却被宋锦时的一声冷笑喝止。“那件事情我铭记在心,不过说起来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对不起。”回忆垂下眼帘。那件事她的的确确参与了,追根究底,她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她罪无可恕。
“不需要。”宋锦时左边的嘴角歪了歪,“你只要记得,你当初对我做过的事情,我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穿过一条长过道就是住院部,回忆失魂落魄地站在边上,怔怔地望着对面尽头涌出来的白大褂。几分钟后,终于还是改变走向,右转身跑到了医院的大门口。冷风肆虐,侵入皮肤的每一个毛孔,她需要清醒。
祁颂唐的车子不偏不倚,正好停在回忆的后方,而车内人的脸色并不好看。从办公室出来时,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提示着无人接听,一度以为她遇到了什么意外,于是又接二连三地打给了她的父亲哥哥,所有存了号码的人都不放过。结果,她安然无事地站在门口,手机紧紧地攥在手中,一丝一毫等人的自觉都没有。果然,是个不靠谱的小屁孩。祁颂唐连续按了三下喇叭。
回忆被惊醒,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冷,深入骨髓的寒意,她搓着通红的手,哆嗦着坐进车里,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祁颂唐一直观察着她的动向。她穿着白色毛衣,下身是一条英格兰短裙,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好像都偏爱这样的穿法,他近来一定是闲到了一定程度,祁颂唐不禁自嘲于自己前几天加入的一席调侃。住院部的那些小护士们穿搭地和回忆一样,他当时就忍不住心头的疑问,大冬天的穿成这样不冷么?她们之中有几个给出的回答让他印象深刻,女性注意自身形象是对你们男性的一种尊重。不要温度要风度的典型范例,祁颂唐从后座捞过一件大衣扔给她,简短地说了两个字:“穿上。”
要是迟邵楠,定然会关切地嘘寒问暖几句,然后亲自给她披上衣服,回忆的脑袋里冒出一个念头,但很快又被她打压下去。“谢谢。”她说。
方在车子里暖和起来,祁颂唐把手机拿出给她,语气淡淡:“通话记录上都是我因为找不到你而打的电话,你一一打回去报平安。”
回忆蓦地想到什么,自己的手机上有八通未接来电,皆来自祁颂唐,他也会打这么多电话来关心她的下落吗?想起宋锦时埋藏着怨愤的眼神,心绪又变得复杂。“对不起,学长。”剩下的是缩回壳里的谨慎而卑微的迟回忆。
又是客气周到的道谢和致歉,在他面前,她总是抱着着谨小慎微的心理,小心翼翼地走在他身后。祁颂唐长吁一口气,却不知要怎么去说出口,他喜欢她无拘无束放任自由的欢笑,张口又闭上的动作重复了又重复,他将语气尽量放得柔和,说道:“回忆,你其实不用怕我。”
旁人听了一头雾水的话,彼此心知肚明。彼时,他心里念念不忘的初恋,她介怀的他的旧情人,被话里行间的力量弹出了九霄云外。
祁颂唐家里历来的庆生习俗是为寿星包饺子。回忆作为女眷,一进门就被拉了去厨房与大坨的面粉作战,艰难地包了一排奇形怪状的四不像后赶忙逃逸,刚跨至客厅就被一辆玩具车挡住了脚步,她蹲下身子捡起,与此同时感受到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抬头,是一个小男孩,摆出手枪冲着回忆喊:“坏人,快放开我的警车,否则,别怪我手上的枪不客气。”
回忆错愕地笑了笑,非但没有按照他的指示行事,反而在他还未长开的塌鼻梁上刮了一鼻子,嗲着声音说:“小家伙,我可不是坏人,我是你的小婶婶。”她认得这个男孩子,过年时就见过,是祁颂唐大伯的小孙子,小名唤作“铜钱”的。小人儿特别惹人爱,一转眼过去几个月,看着又长高了许多,模样更加地俊俏。
小男孩显然不领情,双手插在腰际,从鼻子里哼声道:“小婶婶也是坏人,你们大人都是坏人,只会叫我去一边玩。”小朋友刚刚遭到了爸爸妈妈的冷落,气鼓鼓地不肯好好说话。
“那我陪你玩。”回忆蹲着与他一般高,一只手撑在颔下说。她是很喜欢小朋友的,尤其是三四岁的小家伙,都是肉嘟嘟的小天使。
小男孩用手摩挲着下巴,活脱脱地一副小大人样,怀着质疑问她:“你真的愿意陪我玩?”
回忆眨着眼睛表示应声。
于是一向就缺少人气的家里瞬间就变了样,三岁半的小朋友铜钱追着老也长不大的小婶婶满屋子捉迷藏,安静下来的时候也是在一角搬了凳子讲科幻故事,铜钱还老是嫌这嫌那,嚷嚷着小婶婶讲的太幼稚,可回忆呢,始终都是笑眯眯的伺候着这位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