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晚上,虽然有山风吹着,但是白日留下的燥热并没有散去。季嫣然走在小路上,隐约觉得脚下的泥土仍旧是温热的。
搁在现代的时候,季嫣然早就穿着短袖热裤,趿拉着凉拖了。哪像现在,一身长袖长裤,裹得严严实实?
眼珠子往四周溜了溜,只见没什么人,季嫣然飞快把两只袖子卷起来,一直撸到上臂。又见月色稀薄,照不透浓浓的夜色,奸笑一声,弯腰将裤腿也挽了上去。
走了几步,果然凉快多了。季嫣然高兴地哼起小曲儿,一只手轻轻揉着肚子,慢慢悠悠地走动着消食。
不知不觉,便走到孙老汉家的门口。
“……婆母,不要……我……很能干的……生孩子……会赚钱……不要卖……”哭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夹杂着几句破碎的哀求声,听得人揪心。
是慧娘?季嫣然猛地想起白天听到的哭声,走到篱笆院子边上,使劲把身子往里探去。
只听一个尖锐的声音骤然拔高了道:“你不必说了!你嫁进我们家都三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活脱脱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母鸡还能杀了吃肉呢,你有什么用?我们家大收可跟你耗不起!”
“婆母,我……”
“住口!没用的东西,不许再叫我!前日我与胡员外说好了,明日就把你送过去!从此之后,你就不是我们孙家的人了,别乱喊乱叫!”周氏喝道。
随即,一声重重关门声响起,紧接着是铁链锁门的声音。慧娘伤心的哭声掺杂在里面,低低呜呜,好不可怜。
“啊!好可恨的老婆子!”季嫣然气坏了,儿媳妇生不了孩子,就卖给烂心肠的大恶人?
季嫣然知道胡员外,那是镇上的一个有钱老爷,心肠很坏,对下人邻里都很苛刻。并且,他有个极其恶心的臭毛病,那就是玩弄女人。府里每年都要抬出来几个死掉的小妾,个个都不成人样。
周氏居然要把慧娘卖给这样的人,这不是眼睁睁地看着慧娘去死吗?好歹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三年,周氏居然忍心!
季嫣然气咻咻地跺着脚,想起方才问季氏的时候,季氏微变的脸色。
难怪季氏不叫她管,周氏之所以敢卖慧娘,是因为慧娘没有娘家,乃是孙老汉一家花二两银子从人伢手里买来的。这一辈子,生是孙家的人,死是孙家的鬼。
不管孙家要如何发落她,打也好,骂也罢,哪怕是把她卖了,她都没有丁点儿说不的权利。别人想要帮忙,也没有办法。
低低的哭声也随着夜风传出来,钻入季嫣然的耳朵里,像小虫子一样啃着她的心。
“扑通!”就在这时,忽然一个轻微的落地声传来。季嫣然本以为是猫,瞥了一眼就打算收回目光。谁知只见一个黑影闪过,贴着篱笆往西边过去了。
那个身影,是孙红豆?季嫣然诧异地瞪大眼睛,大晚上的,孙红豆做什么去?
只见孙红豆一路走到河边。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拨开草丛,来到一棵两人合抱粗的杨树下。站定之后,弯下腰“喵呜”“喵呜”地轻声叫起来。
她要做什么?难道加入了什么神秘组织,在跟接头的人对暗号?季嫣然好奇地想。
很快事实证明季嫣然想多了,孙红豆并不是什么神秘人,而是与情人幽会来了。
“萧公子,你来啦。”随着一个高大身影出现,孙红豆的声音温柔得几乎滴下水来。
季嫣然不禁瞪大眼睛,这是那个泼辣大胆的孙红豆?
孙红豆与武玛瑙一起,被称为西洼村的两朵娇花,长得清丽,脾气更是火辣。此时突然变得如此娇柔,令季嫣然惊愕之余,不禁感叹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
不对!季嫣然陡然想起一件事来——孙红豆前不久刚定了亲,男方是邻村的苏姓人家,这位幽会的男子为何姓萧?
难道……
一种猜测出现在脑中,季嫣然不由得张大嘴巴。
咽了下口水,季嫣然把下巴推回去——不就是私通嘛,有什么大不了的?郎有情妾有意,她可不管这种事。
眼下慧娘的事才是最要紧的,季嫣然心想,转身便想离开。谁知才迈出一步,蓦地脚下踩到一块松软的土壤。
不好!季嫣然心中“咯噔”一下。果然,那块松软的土壤飞快下陷,季嫣然脚下一崴,身体骤然失去平衡。
“糟了!”眼见就要跌倒,季嫣然陡然变色,跟踪人家却被抓包,好死不死又撞见奸情,这下死定了!
孙红豆唤奸夫同志为“萧公子”,难道奸夫同志是村头那个萧家的人?可是,她不记得萧家有能够被称为“公子”的人?那么,这位萧公子究竟是何人?
一时间,脑筋飞快转动起来。只可惜,一个个念头从脑中闪过,却没有一个能救命的。季嫣然欲哭无泪,闭上眼睛,等待被抓包。
就在这时,忽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捂住她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