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事,季氏怎么是这个神色?季嫣然本来只是试探一问,见得季氏的神情,却狐疑起来。
“姑母,真的没事吗?”季嫣然追问道,“如果没事,慧娘怎么哭得那般伤心?”
季氏忽然板起脸来,把碗往灶台上一搁:“嫣然,不是姑母教训你,你是个没出嫁的姑娘家,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你心里得清楚!像这样别人家的事,便是有什么也不该你管,明白了吗?”
三个家丁本来要出门到村头赌一赌,闻言连忙住了脚,附和起来:“说得是。大小姐,您可是元州季家的大小姐,身份不凡,更要时刻自重。”
“不要乱管闲事。”
“不可大声说话、动手动脚。”
“尤其动手动脚,最要不得。被别人知道了,可是有损名声的。”
“名声坏了,就嫁不出去了,老爷也不喜欢你。”
三个家丁一早就想教育季嫣然了,偏偏没得机会,总是被季嫣然教训。此时得了时机,连忙一人一句地教育起来。
季嫣然张了张口,又闭上了。抱起双手缓步踱到院子中央,听着他们一句句的教导。
约莫过了半刻钟,三个家丁说痛快了,季嫣然方才开口:“还有吗?”
“暂且就先说这些给大小姐听。”阿柱说道。
隔着黑黑的夜色,三人看不见季嫣然的神情,只以为她如此认真地听,终于是开窍了。心中暗喜,趁热打铁道:“大小姐可千万记住,回到元州城后,千万别丢了季家的脸。”
“就是,即便做不到二小姐那样,也不要学三小姐。”阿兑是二小姐季媚然的忠实粉丝,补充一句道。
季嫣然“唔”了一声,有些愁苦地托起下巴:“这么多规矩?天啊,好难,我可做不到。我还是不要回元州了,我就一辈子待在这里好了。至少能大声说话,大口吃饭,想干嘛干嘛。”
“啊?”三个家丁顿时呆住了,脑筋打成了结,半晌才回过神来。
“大小姐,其实,也没那么难的。”阿游期期艾艾地道。
有了他开头,另外两人也渐渐找回声音:“是啊,大小姐,您如此聪明伶俐,肯定能学会的。”
季嫣然凉凉地道:“何必呢?我在这里过得好好的,要多自在就有多自在,何必回去过那种拘束的日子?”
“可是,大小姐,回到元州后,您每个月都有例银,可以买很多东西!”阿游说道。
“就是,元州可好了,绫罗绸缎,琼浆玉露,大小姐回去后都能享受到!”阿兑补充道。
季嫣然撩了撩头发,不以为意:“凭我的姿色,嫁个家境殷实的好男人不成问题吧?到时吃喝有着落,我就很满足了。什么绫罗绸缎,琼浆玉露,我尝也没尝过,心里也不记挂,有什么可想的呢?”
三个家丁彻底哑了。
院子里似乎传来一个低低的笑声。
最终,阿柱狠了狠心,说道:“大小姐,刚才我们都是说着玩的,没那么多规矩。”
“就是有,大小姐回去后慢慢学也来得及。”阿兑跟着说道。
“大小姐如此聪明貌美,老爷必然喜欢得紧,哪里舍得用规矩约束呢?”阿游违心地道。
季嫣然冷笑一声:“是吗?那么跟二小姐比怎么样?你们觉得,父亲会更喜欢谁?”
三个家丁顿时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你们不是要出去耍一耍吗?怎么还不去?”季嫣然没指望他们答出什么来,方才那样问,也只不过是叫他们长长记性罢了。
三个家丁如蒙大赦,忙道:“对,对,快开场了,我们去了。”
“你是元州季家的小姐?”三个家丁走后,从阴影中走出来一个高挑的身影,走到季嫣然身前说道。
季嫣然点了点头:“嗯。”随即好奇地问,“你知道季家?”
“如果你不想回去,我可以帮你。”葛长箫的声音不再是刚醒来的干哑,低低的,清澈悦耳。尤其他说话时不急不缓,有一种特别的节奏,令人忍不住沉醉。
季嫣然一边在心里猜着他的年纪,一边抬起右手摸着下巴,仰起头问道:“你家里很厉害吗?能左右季家的事情?”
要知道,元州可是丰饶富庶之地,而季家又是其中颇有声望的大族。族中有出息的人也不少,还曾出过进士,入朝为官。
葛长箫说得轻飘飘的,究竟是大话,还是他家里真的了不得?季嫣然踮起脚尖,努力分辨着他的神情。
可惜葛长箫的脸被纱布包裹着,只露出一双幽深沉黑的眼睛,在黑夜中瞧不出深浅。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仰了仰,与季嫣然亮晶晶的眸子隔开距离:“我说过,你救了我,想要什么报答都可以。”
季嫣然摸了摸鼻子,后退两步:“算了,我没什么想要的。季家挺好的,我回去就回去。你也别老记着这事了,我救你没花什么力气,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揉着仍有些撑的肚子,打算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
葛长箫看着那个只及胸口高的小小身影,拖着散漫的步子,慢悠悠地一步步往外走,心中一动。抬起脚步,随后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