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胥赶紧开门,不禁恍如惊梦,眼前站着的人不正是自己吗?
东皋公呵呵地笑起来,“看来伍先生出关之事已成功一半,连伍先生自己都被蒙蔽。”
那人当然不是伍子胥,他正是东皋公要等的人,居住在西南七十里的龙洞山,名叫皇甫讷,是东皋公的挚友。伍子胥心中明白**分,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高兴的是出关有望,担心的是一旦事情泄露,非但自己自投罗网,而且连累东皋公和皇甫讷。
皇甫讷看穿了伍子胥的心思,安慰道,“我与伍先生虽未谋面但神交已久,令尊为义捐躯更是天日可鉴。我更理应贡献微薄之力助伍先生过关复仇,早日让令尊大人的冤案昭雪于天下。”伍子胥对两人深深下拜,“倘若伍子胥有出头之日定当重报。”
东皋公让伍子胥和皇甫讷换了衣服,又端来一盆药汤让伍子胥洗脸。洗后伍子胥满脸黝黑,加之面容憔悴两鬓斑白,俨然一个花甲老农。
伍子胥和皇甫讷一远一近跟在东皋公身后。远远望见昭关,持戈的兵士依然盘查严密,伍子胥的心突然怦怦跳得厉害,成败生死在此一举。皇甫讷镇定地回望了一眼,走向盘查的守关兵士。
走到盘查处,皇甫讷有意用手遮住脸,兵士心中起疑,一把拉下他的手,皇甫讷假装惊恐,拼命挣脱,兵士大叫,“啊,伍子胥!”皇甫讷夸张地大喊,“我不是伍子胥,我不是伍子胥!”几名兵士扑上来将其扭住,兴奋地大喊,“抓住伍子胥了!”附近的行人一听“伍子胥被抓”涌上来围观。
关口出乱作一团。
伍子胥心头一紧,担心皇甫讷遭遇不测,远远地见东皋公向他使个眼色,催他趁乱快快出关。伍子胥心一横,挤在人群中趁乱出了昭关关口。为防看出破绽,伍子胥压住狂乱的心跳,不疾不慢转过山口,面向关口方向跪下三叩首,转身含泪向吴国方向狂奔而去。
一路上耳边呼呼风声中夹杂着叫喊声和兵戈撞击声,伍子胥唯恐守关兵士识破假“伍子胥”而再次追击,狂奔数里也不敢停歇。
伍子胥的猜测是正确的。三路追兵正在身后紧紧跟随。
守关右司马蒍越听说伍子胥被捉,兴奋异常匆匆赶来。这时亦真亦假的“伍子胥”和兵士竭力周旋,半日后估计真正的伍子胥已成功过关逃离险境,突然脸色一变,理直气壮地大喊冤枉,详尽地说出自己的住址和家族谱系,并愿和兵士们前去官府当堂对质。这时东皋公也出面为朋友作保。蒍越大呼上当,明知有诈,无奈何东皋公半生周**医,上至将卿贵族下至黎民百姓都受过他的恩泽。蒍越只得气急败坏地喝令东皋公把“伍子胥”带走,急命兵士沿小路追击,赶在伍子胥入吴前将其擒获。
伍子胥逃离关口十余里,视野骤然开阔,眼前横着一条大江,滩险流急。宽阔的江面只有几只水鸥滑翔。后有追兵索命,前有大江断路,伍子胥只得躲进江边芦苇丛中暂避。
江风吹过,芦苇飒飒作响,犹如追兵急赶。伍子胥长叹一声,“父兄大仇未报,难道上天不容我,伍子胥真的命丧芦中吗?”
这时一个声音透过芦苇传来,“芦中何人叹息?”
伍子胥拨开芦苇,见一位老渔夫撑一只小船驶近芦苇丛。“老丈快快救我!”
老渔夫也不多言,载上伍子胥驶向对岸。靠岸后,伍子胥深揖到地,“谢老丈救我,我身无分文,只有这把青龙宝剑,老丈若觉得有用可以拿去。”
老渔夫淡然道,“难道先生这把剑能比得上万担粟和上大夫吗?”
老渔夫早认出他是伍子胥了。“我看你面有饥色,待我取些饭菜来。”
老渔夫把小船系在渡口,转身走向远处的小渔村。
伍子胥焦急地等待,许久不见老渔夫出现,伍子胥紧张起来,莫非……?
他机警地拔剑躲进芦苇中掩身四望。老渔夫拎着饭食蹒跚地走来,见伍子胥从藏身的芦苇中走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饭菜很粗糙,但此时在伍子胥口中已成美味。伍子胥狼吞虎咽吃完准备上路,询问老渔夫姓名,老渔夫叹道,“我用这小舟载过千万过江之人,匆匆过客何问名姓?你我若他日相见,我叫你“芦中人”,你唤我“老渔人”即可。”
伍子胥临行叮嘱老渔人,“若有人问起,千万不要说见到我,否则我有性命之忧。”
老渔夫郑重点头,“先生放心。”
伍子胥拜别,前行数十步,用疑惑的目光看看老渔夫。
老渔夫再次点头。
再行数步,老渔夫已解开系缆准备开划船,伍子胥仍不放心,转身叮嘱,“老渔夫切莫告发我。”
老渔夫叹道,“我摆渡先生是仰慕先生高义,别无他求。屡屡不信老渔夫,我如何许诺先生才放心?”
说完竹篙斜点,小船倾覆,老渔人自溺江中。
此一诺,千金难比。
江水滔滔,天地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