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公子光要杀人的原因很简单: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就是王位。
吴国历经二十四代国君,沿袭到寿梦,经过历代国君的励精图治,吴国逐步强盛,到寿梦这一代楚国国君可以称王了。吴王寿梦有四子,诸樊、馀祭、馀昧和季札。其中季札最为贤能,寿梦退位前想立季札为王。但季札坚守长幼礼制,推辞不受。寿梦将王位传给长子诸樊,并留下遗嘱日后将王位传给季札。诸樊退位后,季札仍不受王位,诸樊只得将王位传给二弟馀祭,馀祭不久在宫廷政变中被害,季札以三哥馀昧在前为由拒不受位,馀昧即位。馀昧死后,季札仍不愿受位,建议另立新君。
这时问题出现了。诸樊当年遵从父训未把王位传给亲生儿子公子光而是按兄弟相承的循制传给了弟弟们。如今兄弟循制结束,按礼制该把王位还给诸樊的长子公子光。但馀昧的儿子僚却抢先一步,不顾循制和礼制,自立为王。
本该成大王的现在仍是公子,本该是公子的现在成了大王。
公子光感觉到这个世界颠倒了。在这个颠倒了的世界里生活了五年,公子光再也忍受不住了。他要把这个颠倒的世界扳正。当然吴王僚不会甘心退位,即使退位他也不会如祖父寿梦一样任人唯贤,肯定将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目前吴王僚手中独握军权,而公子光整日赋闲在家身边只有几名随从。吴王僚生性狐疑,时刻提防公子光叛逆,唯恐兵权旁落,连历来公子带兵镇关的兵权也未分给公子光,而是分给了自己两个弟弟烛庸、掩余和自己的儿子庆忌。
公子光感到要除掉吴王僚如同蚍蜉撼大树。他日夜思虑和煎熬,愁闷之苦不亚于远在吴楚关隘的苦谋过关的伍子胥,思虑之苦不亚于茅屋中编修兵法的孙武。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夺位的办法是有的,尽管可能是唯一的。
那就是“刺杀”。
刺杀是有成本的,除了时机外最基本的是为之赴死的勇士和削铁如泥的利刃。这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吴王僚生性多疑,外人难以接近,身边布满忠勇之士。他还有一副狻猊犀甲,刀枪难入,百毒不侵,整日甲不离身。
而这一切,公子光一无所有。幸运的是,他有一个忠诚的随从,叫被离。
人生的失败也许源自一个小小的恶念,比如太子建;人生的成功也许源自一位小小的善举,比如公子光。
被离虽是公子光的随从但两人情谊深厚,他本是一位衙吏,因办差失误被重重责打并没收家产,正巧公子光遇到,见他可怜,劝了县伊几句,县伊也就顺势将他释放。这一小小善举让被离感动不已,自荐跟随公子光。被离深知公子光的心思和苦恼,思忖吴王僚对民众苛刻冷酷,民间怨言渐生。他劝诫公子光趁势对周围人仁慈施恩,并暗中招贤纳士帮助公子光积蓄力量。
不过被离奔走几年后仍未招到中意的贤能之士。也许被离还要苦寻数日,公子光也还要继续苦恼,因为他们最佳人选之一远在数百里之外刚刚苏醒呢。
伍子胥从昏睡中醒来,淡淡的薄雾中恍如隔世,仔细再看,自己躺在一张木榻之上,地上的药罐中水汽袅袅在屋内氤蕴。旁边坐着一位白须老人,看伍子胥挣扎着要起身,老人温和地发问,“伍先生醒了?”
“伍先生?请问老丈您是……?”“先生好生躺着,你不是楚国伍子胥么?”伍子胥突然想到沿途的缉拿告示,心头一惊,手习惯伸向腰间。
空荡荡。那把龙泉剑挂在墙上。
“伍先生不必惊慌,我是救人的不是害人的。”
“这是……?”
“伍先生不必担心,此处荒凉偏僻,在此居住一年半载也无人察觉。我是东皋公,东海名医扁鹊的关门弟子。前几日外出诊治看到四处都有缉拿先生的告示,归途中发现先生昏卧道边。不过先生放心,伍家世代贤良忠烈,国人皆知。我知先生要过昭关,愿助先生一臂之力,也算祭奠贤臣良相在天之灵。”
伍子胥赶忙下榻纳头揖拜,东皋公赶紧扶起,“先生暂住几日只管休养身体,容我想出良策送先生出关。”
伍子胥在东皋公家度日如年,不知昭关形势如何,急于出去探寻又怕连累东皋公。如芒刺在身夜不能寐,卧而复起,绕室疾走不觉东方已白。伍子胥前去催问,东皋公安慰道,“先生只管调养身体,老朽在等一个人。”
两天后的一个凌晨,东皋公敲门,语带欣喜,“伍先生,我们等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