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深夜,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时间,几乎所有可以休息的人都沾床就睡,而我却忽然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有心事?”
身边传来云姜的声音,我吓了一跳。
“云大哥,你没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我看不到身边云姜的样貌,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你还坚持得住吗?”他问。
“有云大哥在,我还行。”
“你就是太坚强,想当初在大靖城,一口饭都吃不上也支撑了那么多时间,等到围城之战结束,大家获救之后你却忽然倒下了,然后昏睡了好久,把我们吓死。”
“你怕我会突然倒下吗?”我扪心自问,连自己都不敢给出确认的答案,我们甚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都没有一条生路可循。
“是我没用,没办法保住你。”他自责,“你不该呆在这里。”
“不关云大哥的事,是我自己一定要跟来的。何况,我们作为前锋不就是冲锋陷阵吗?能活下来已经不易。”我望着一片黑暗的屋顶,就如同我的人生一样毫无希望,事到如今,我只能在这里坚持着日复一日地干活,直到有一天死去。
“你当初为什么从涟城的宫城里逃出来?”云姜没有等到我回答,又自顾自说,“你曾经提起过原因,可我总觉得事实可能没那么简单,若是真有人能救你出去,你千万不要顾及我们。”
救我出去?谁?我自问,涟城?我不由得闭上眼睛,回想起过去的一幕幕,那个连握杯水都吃力的我,那个时时刻刻瘫软在床上的我,那个痴痴傻傻爱上杀父仇人的我,那是一个我根本都不愿意去触及的可怖的回忆,我若是真的回去,便再也没有机会逃脱。
“我即便是死都不会回到那个地方。”我冷冷地道。
他沉默,好半晌才道,“我明白了,赶紧睡吧。”
他虽这样说,可现在我倒是真的睡不着了,云姜的话透着很多的深意,他虽然看起来并不那么的精明,有时还常常有些笨拙,对于叶子熙还有耿直的愚忠,但是我却没有料到他竟能看出我从涟城逃出的端倪,这一点,即便是当初的叶子熙都不曾特意追问过。
第二天清晨起床的时候,我难掩倦意,我们三个人一组老规矩在一起干活儿。只是没有想到的是今天我们这一片的工头军官换了一张生面孔,那工头面无三两肉,寒着一张脸,不像是很好对付的样子。
果不其然,他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新上任的片区工头,原来那个因为疏于管理导致我们片区铁矿产量降低而被调职了。眼下原本就只有没几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被缩得更短。
之后的日子变得苦不堪言,那新来的工头甚至还随身带着鞭子,稍有不顺眼的就被他长鞭一挥,若是起得来还好,起不来的话几乎就会被他活活打死,呆在这样的人间炼狱,若是没有好一些的体力,基本活不了多久。
所以,我和苏先生这样的弱者和老者自然就逃脱不了命运,如今看管得更加的紧迫,我每天把自己的脸涂得很黑,并且亲自扛起了沉重的铁矿,将之一块一块地运送到冶炼处。
这日,在运送的途中,云姜上来托了我身上的铁矿石一把,自己的另一个肩膀上还有另一块铁矿石,我朝着他摇摇头,已经汗流浃背,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他却颇为无谓地道,
“没事,我还支撑得住。”
就这么走了一路,另一边却突然听到哐当一声。
我们放下手中的铁矿石望去,竟然是苏先生摔在了地上,我们急匆匆地赶过去,却见那工头拿着鞭子赶了过来,嘴里破口大骂,
“这该死的老东西!”
一边说,一边挥手就要打。云姜虽看不过去,但还是上前讨了几声好,一手扶起苏先生,一手搬起被他掉在地上的铁矿石,两块抗在一起往前走去。那工头见状,也不再计较。
我倒是没有想到,向来脾气耿直的云姜也会说那样的话,不过为了苏先生和大家的安全,他已经费劲了力,我们不能全依赖着他,如此下去,总有一天他也会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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