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吃紧,贺玖云的黑甲骑兵前行神速,我们根本就没有准备的时间,便匆匆地上路了。我被扮成了普通士兵的样子,披上了厚重的铠甲,跟在了云姜和轩轩的身边,随着大军朝着大靖城的方向前行。
晚上越过大靖城以外不远处的时候,叶子熙命令全军安营扎寨。士兵们都忙碌起来,我一个人坐在河边并没有参与他们搭建帐篷,一来我是被逼来参军,二来我并不是真正的士兵,没有义务更没有心思去融入他们。
越到深夜便越是感到心慌,回想起过去种种,不管我在涟城还是叶城,自己不过是从一个牢笼逃到了另一个牢笼,我想得到的自由,似乎和我毫无干系。难道这乱世之中就没有一种折衷的生存手段,一定要靠血腥、暴力、算计、陷害、屠杀来完成自己的夙愿,难道一统吴中就是要踏在所有人的尸体上才能完成?我惶恐,更不敢苟同。
“小茜。”
云姜过来的时候,我一度还没有反应过来。天色太暗,我甚至都没有看清他的模样。
“是我。”云姜走到另一处有些微弱光线的地方,今日的他穿着军队的铠甲那身形轮廓倒是显得英气十足。
只见他坐到我的旁边,我朝着他微微一笑,唤了一声,“云大哥。”
“一路上辛苦了,还习惯吗,要不要早点去休息?”他有些担心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没事。”
“军队里的粮食都是粗粮,就将就着吃些。”他嘱咐。
我无奈地笑,“在大靖城没有食物的日子都撑下来了,这些都不算什么。”
“也对。”他附和地笑笑。
“云大哥手上可有附近的地形图?”我突然想起什么,便问。
他点点头,“二公子和许将军正在帅帐里研究作战路线,我这里倒也有一份地形图。”
他一边说一边将一张牛皮地图递到了我的手中,同时燃起了一个火折子,方便我查看地图。
我打开地图,细细看了半天,云姜并没有催促,只是十分耐心地坐在我的旁边,手里握着火折子,同我一起安静地看着我手里的地图。
我长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直言道,
“此处以东十里有一处云岭,盘山而上终年积雪,山路狭长而险峻,容易躲避身后成倍的敌军。云大哥,若是明日子熙点你做前锋主将,记得不要与敌军正面冲突,照面过后一定要取道云岭。”
云姜怔了怔,可能没有料到我会如此说,等到反应过来,表情已经显得十分的严肃,
“小茜,还没打就要换方向,你这不是要让我退缩?行军打仗必须要听从军令,若是作为前锋必然是冲锋陷阵,怎可为保信命轻易脱逃。前锋若是临阵脱逃,那我们的后方军队就会被我们害得很惨。你怎可让我做这等不义之事?!”
云姜正义凌然的样子让我更加的心塞,只是有些话在一切还未发生之前又不能说得太过,
“云大哥,我目前不可以说太多,毕竟即便是说出来一切还未发生之前也只是猜测。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们的主帅,你的二公子目前并没有正面迎敌的打算,我们在这里安营扎寨不过是为了让敌军有我们在备战的错觉。二公子需要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前锋,他需要一队人马拖住贺玖云的黑甲大军,然后让后方叶城大军退回大靖城,所以,届时我们的后方并不会有任何的支援。”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进入大靖城,而非要大费周章地在城外扎营呢?”云姜不解地问。
“大靖城内的那场联盟一直以来被他视为人生的污点,现在芸香、兰生死了、城主命不久矣、大公子叶子鑫失势,我们的存在便是他最后的污点。按照现在他猜忌的个性,段然不会让我们再回到那个地方,找出当日被困的任何蛛丝马迹。”我顿了顿,道,“想一想卫将军的死,或许你就能理解我今天的话。”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作为生性耿直又忠心的云姜来说,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猜想到自己的二公子会做出这些事情,但是这话偏偏又出自他最信任的我的嘴里,他现在的表情几乎是僵硬了。
我有些看不下去,低下头,试图转移话题,“我了解贺玖云,他在战场上很少有败绩,源于从不小看任何的对手。对于拼命而不怕死的前锋小队,他通常会比较重视,一般会派一支能力与数量都上乘的精英部队让其快速全军覆没,虽然前锋通常是送死的部队,但是若是前锋过快地覆没也是对后方军阵士气极大的打压。同时,他们再乘胜追击,联合后方军队给以对方致命一击。若是如卫将军那场战役一般,二公子会断了后方的支援,退回大靖城,如若真是如此,我们大可以取道云岭,贺玖云的人定会紧追不舍,一来我们可以引开贺玖云的精锐部队,二来那也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他狐疑地看着我,继而挥灭了手里的火折子,他的样子再度变得模糊起来,只听他用极其低沉的声音冷静地一字一句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我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如今生逢乱世,时局瞬息万变,谁是君谁又是臣?这些话留到明天再想想要不要说吧。”
我不会愚忠,但我知道,欠人的必定要还,我想要保护的人,我一定会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