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北京站一下车,就被卷入一条奔腾的长河里了。
十月的北京,阳光灿烂,树绿,旗红,鞭炮响,锣鼓鸣,人们手擎五彩小旗,高呼口号,从胡同、小巷里成群结队地涌出来,聚拢在东西长安大街上,汇成了一条汹涌奔放的洪流。这洪流,在任何地图上都找不见,但却比任何一条江河都雄伟壮观,人间的污浊渣滓,都将被它涤荡殆尽······
为了热烈庆祝华国锋同志任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主席、中国共产党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为了热烈庆祝粉碎“四人帮”篡党夺权阴谋的伟大胜利,人们纷纷拥到大街上来了。有队列整齐的集体,有三五成群的街道居民,有年迈花甲须发斑白的老人,有朝气蓬勃,颈系红领巾的红小兵,有连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的工人老大哥,有穿着节日盛装的郊区贫下中农,有陆、海、空三军指战员,还有大中学校的革命师生。人们笑在脸上,喜在心头,―精神抖擞,昂首阔步,来到长安街,纵情抒发着拥护华主席、紧跟华主席干革命的豪情壮志,倾吐着长久被“四人帮”压抑的郁闷心情。
我高兴地汇入这奔腾的洪流里,心情无比振奋。我是从黄海前哨某要塞区前来祖国首都送批判“四人帮”稿件的,正巧遇上了这盛大的庆祝游行,真有说不出的痛快。我早就有这么个愿望,投身到浩大的祝捷行列里,和休戚与共的人民群众一起欢庆这伟大的历史性胜利,互相交流一下内心的喜悦。如今,这个愿望一下子实现了,而且,是这样使人心满意足。要知道,这是在祖国的心脏,是华主席居住的地方,是党中央的所在地呵!我的每一声欢呼,甚至每一下心脏的跳动,都汇入了这革命的洪流,华主席一定听到了,一定听到了。我欣喜若狂地刚要举臂欢呼,噢,手中还提着一个小提包呢!不管它,我将提包往左肩上一扛,就跟着这宏大的人流向天安门涌进。我太兴奋了,太激动了,无论是哪支队伍呼口号,我都举起紧握拳头的右臂,高声呼喊;无论是谁和我打个照面,我都喜笑颜开地朝对方投去会心的笑意,交换着彼此的激越的情感。
走着走着,我赶上了一支队伍。一位青年人扭头看见我肩上扛着提包,热情地招呼道:“同志,你是才到北京来的吧?”
“是啊,刚下火车,你们是?”
“中国话剧团的,游行来了,。高兴啊,同志,对不?”
“是啊,太叫人兴奋啦!”
“给!”他把手中的两面三角小旗匀了一面给我。我接过一看,上面写着“打倒王张江姚反党集团!”我象接过一件珍贵的礼物一样,连声向他道谢。
走到天安门,我被两位载歌载舞的解放军同志吸引住了。他俩一个抱把热瓦甫,边弹边唱,歌词是即兴编的;另一个和着音乐跳着维吾尔族舞蹈,四周围着一大圈人在观看。站在我旁边的一老一青两位部队干部起劲地鼓掌喝。我也不禁失口称赞道:“唱得好,跳得也带劲!”
“是啊!”那位年岁较大的解放军干部接话道,“他俩是新疆军区的,因公出发到了北京,也来参加游行了。”说完,朝我瞥了一眼:“才下火车?”
“嗯,太巧了。”
“能赶上参加这次游行,幸福啊!”
“首长,你也不是北京部队的?”
“我的部队在广州。”说着,他指着那位年青军官介绍,“他叫贺刚,是沈阳军区边防部队的,参加过珍宝岛自卫反击战,十年前的红卫兵,现在和我一块住在招待所。”
那个叫贺刚的青年干部冲我笑了笑,反过来向我介绍:“这位首长叫程国亮,是参加过两万五千里长征的老红军。同志,你呢?”
“我姓王,是济南部队的,驻在黄海前哨。”
“嗬,咱们很有表性呢。有沈阳的,广州的,新疆的,西北,全了。”
“还是老中青结合呢。”我开了句玩笑。
“是啊!”我们的统帅,五湖四海的部队拥护,那老首长象在部队作报告一样,右手一按,“也说明,‘四人帮’人心丧尽,军心丧尽,揪出他们,全国军民由衷的高兴。”充满朝气的贺刚风趣地模仿着老首长的语调手势,接上了话茬,并且冲我挤了挤眼睛。
程国亮被贺刚那演员般的姿态逗乐了,他哈哈笑一阵,然后抬起头凝望着天安门城楼,深情地说道:“你们看这天安门城楼,多象是我们社会主义祖国这只航船的舵位啊。几十年来,一直是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掌舵领航,指引着社会主义祖国胜利前进。一个多月前,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逝世了,全国人民沉浸在无限悲痛之中,亿万双眼睛一齐遥望着这里,担心、希望,担心这个舵位会被‘四人帮’篡夺了去,希望能有一个真正的马列主义者来掌舵。如今我们又有了英明的舵手华主席,社会主义祖国又沿着毛主席开辟的革命航道,乘风破浪胜利前进了。”
听着他的话语,我也怀着一腔深情,全神贯注地望着天安门城楼。
贺刚也变得沉静了,他望着天安门城楼,眼睛里闪射着幸福的光芒。
望着望着,我仿佛看见华主席正站在天安门城楼上,向着游行的队伍频频招手······
“那塔木,买买提,再往齒走吧!”程国亮大声招呼着正在歌舞的两个文工团员,也打断了我和贺刚的沉思。
“遵命,老首长。”两个人停止了歌舞,跑过来,一人挽着程国亮的一条胳膊朝前走。贺刚一把抢过我肩上的提包,拎在手中,我们俩紧紧跟在老首长的后面。程国亮摆脱了那塔木和买买提的搀扶,迈着矫健的脚步爽朗地说:“不用扶,不用扶,人逢喜事精神爽嘛,参加这样的游行,我觉得年轻了二十岁,走个百八十里没问题。”
“老首长,你别再往下减岁数了,再减十岁,不就和我划等号了吗?”贺刚又开了一句玩笑。
“咱们都是人民的勤务员,华主席手下的普通一兵,等号早就划上了。“
“那怎么行?你参加过两万五千里长征,我们才刚刚踏上革命征途呢!”
“不能这么讲。今后跟着华主席,把毛主席开创的革命事业进行到底,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你们年青一代比我们老一辈人有着更加广阔的未来。”
我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贺刚吐了吐舌头,胸脯挺得更高,步子迈得更大、更快了。
我们一面走,一面看着这无边无际的人海。走着,看着,看着,走着,一会儿,程国亮同志突然回过头来颇有感触地问道:“你们看这情景,到底象啥时候?”
贺刚不加思索地回答:“我看象一九六六年的八·一八,毛主席身穿绿军装,站在天安门城楼上,接见千百万红卫兵小将,指挥我们去摧毁刘少奇的资产阶级司令部。”
“我没有当过红卫兵,没经历过那幸福的场面。可我参加过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的开国大典。那时,我站在观礼台上,幸福地聆听着毛主席在天安门上,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国人民站起来了!当时,我一颗心快活得好象要蹦出胸膛,眼下的心情,跟那时候一模一样。”我回答道。
“这情景,使我想起了一九三五年一月,长征路上的遵义会议,在那次会议上,我党确定了毛主席的领导地位,结束了王明‘左’倾机会主义路线的统治,红军有了希望,中国共产党有了希望,中国革命有了希望,我觉得这情景和那时是那么相象。”程国亮讲出了自己的体会。
“都象,又都不象,因为这次粉碎‘四人帮’的伟大战役,是毛主席亲自选定的接班人华国锋主席领导我们进行的,使我国历史避免了一次大倒退,我国人民避免了一场大灾难······”
“是呀!华主席不愧为把毛主席的事业推向前进的掌舵人,不愧为我党我军我国人民的英明领袖和统帅。”
没等我说完,大家异口同声地赞叹开了。
这时候,那塔木突然问我:“老王,你一定搞过宣传队啦?”
“搞过。”
“那你一定会编歌词罗?”
“编过,不过编不好!”
“那请你现在就给我编一段歌词,我马上演唱。”
“这”要我即兴编歌词,我有些为难了,我想了一想,说:“歌颂华主席,批判‘四人帮’,是我们共同的职责,还是大伙一齐来编吧!”
“行,一人一句,表一表我们共同的心愿吧!”程国亮表示同意。
“老王,你领头。”贺刚饶有兴趣地催促我。
“好!”我略加思考,念道:“祖国普照十月的阳光,”
“华主席率领我们粉碎‘四人帮’。”贺刚接得好快。
“欢呼我们又有了英明的统帅,”程国亮念了第三句。
“革命前程更加灿烂辉煌!”买买提收了底。
“行行!那塔木,你就唱吧,放开喉咙唱吧!”程国亮兴奋地说道。
那塔木毫不费力地配上了富有新疆特色的曲谱,弹起热瓦甫,放声歌唱起来。我们随和着唱了一遍,竟学会了,自然地成了一支小合唱队。
欢快的歌声和着激越的锣鼓声、雄壮的口号声,汇入这奔腾的长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