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家宴,虽说是家宴,但奢靡的程度跟国宴是差不多的。
云舒吃的心不在焉,只不停的翘首盼着宋若菁出现。又恐她舞失败,一颗心在忐忑不安中度过。
几番酒过,终于听到李昶道:“朕在这次选秀中,得到一奇宝,今日请大家共同欣赏。”说罢,拍掌为号,燃的宫灯顿时熄了一半。
一个身着金色舞衣的女子,从大殿的空中飞过,金色的飘带让她看起来如幻如梦。仿若琼楼的仙子,让人生怕她瞬间就乘风归去似的。凤舞九天,本来是从地面跃起,在空中连翻几个跟头,同时做出几个柔美的动作。宋若菁别出心裁的从天而降,让人有种耳目一新之感。
宋若菁拉着空中系的丝带,缓缓落地,双臂柔柔一挥,手中的长绫挥出。金色的舞衣加上金鸟的羽毛,在昏暗的灯光下让人觉得就像一只金凤凰在翩翩起舞一样。
纤腰一扭,宋若菁以袖遮面,一双明月似的眼睛,闪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光辉。正当大家还沉醉在她的眼眸之中时,她轻轻一跃,已抓住空中的丝带,像是凤凰腾空飞起。一时间,众人的眼睛都随着她在空中的飞舞而转动。
渐渐的,金凤在空中飞翔一周,在大殿的尽头没了身影。云舒看的咂舌不已,这哪里是人能舞出的舞蹈,宋若菁本来就出众,经此一舞恐怕更成众人的焦点了。
“好!”李昶回过神来,带头鼓掌,众人也纷纷拍案叫绝。
李昶捋了胡须,哈哈大笑,宫灯又重新燃上,让大家觉得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一场让人留恋不已的梦。
“宋才人何在?”李昶笑问,宋若菁如此为他长脸,他自然觉得脸上有光。
宋若菁换了一袭湖蓝色的宫装,仪态端庄的从后殿走出,湖蓝色衬得她面如粉芙,眸似皓月。双眉间垂下一颗珍珠做的额珠,更显得她婉约优雅。
“嫔妾在。”宋若菁忙跪下行礼,声音也如黄莺出谷般温婉动听,让人觉得四肢毛孔无一不舒。
李昶略一沉吟,朗声道:“宋氏才貌双全,品行端庄,晋为正六品贵人,赐黄金千两,珍珠十斗。”
“谢主隆恩。”宋若菁盈盈拜下。
表姐晋升,云舒也觉脸上有光,兴奋的暗暗拉了李言信的手:“看,我表姐优秀吧。”众人也觉大惊,本来秀女直接封为才人已属少见,如今才过几日就又晋为贵人。不过,看了宋若菁刚才的舞姿,众人又觉得这封号倒也妥当。
关键是皇上的恩宠,谁敢说不,有异议呢?
就在所有人拍手称庆之际,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如果要晋升宋才人,请皇上先赐死臣妾。”
陆皇后从席位间走出,直直的跪在大殿中间,一时间谁也不敢再说话,都齐看着陆皇后。
“若臣妾没有记错的话,此舞应该是前朝的木皇后所创。但当年木皇后一直主张立襄王为太子,而不是当今圣上。圣上登基这么多年,一直勤政爱民,但前朝余党受木氏皇后蛊惑表面上尽管俯首称臣,暗地里却蠢蠢欲动。如今,宋才人舞了凤舞九天,得此晋升,岂不是让前朝那些不死心之人重燃希望之火么?所以,臣妾冒死谏言,望皇上收回成命。”陆皇后表情严肃,言语铿锵有声。
李昶不说话,只皱眉沉思着,容妃忙站出来打圆场道:“不过一舞罢了,哪里就计较这么多了。宋才人刚入宫,一心只想让皇上高兴,忘却疲累,肯定没有想那么多。今日是端午家宴,万万不要因此而产生什么不快。”
陆皇后讽道:“本宫知道你们关系近,但事关我大燕基业,容不得如此的人情。”她们二人向来是面和心不和,如今又被陆皇后抓住了把柄,怕不是容妃一两句话就可以圆过去的。
陆家权倾朝野,后宫中人多是达官贵人的女儿,所以对陆皇后心存几分忌惮。但容妃不一样,容妃是江南富贾世家的女儿,容家为朝廷不知捐了多少银两,每次出征打仗,全仗容家出钱出物。而且,容家从不涉足官场是非,陆丞相纵使权力再大,也动不了容家分毫。
因此在这后宫中,敢跟皇后唱反调的,怕是除了容妃再无二人。
“可能臣妾是商贾世家出来的人,看不出这些弯弯绕绕,只看见朝野上下一片和乐融睦。如果不是姐姐说,臣妾还真不知道一支舞就能让谁兵反不成。”容妃一直笑眯眯的说着话,但却是绵里藏针,讽刺皇后想借题发挥别有用心。
“就是啊,不过是跳个舞罢了,哪里就有这么多罪名了。”李言智一见容妃被陆皇后刁难,忙站了出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李昶只捏着手中的酒杯把玩,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宋若菁依然端端正正的跪着,不曾为自己辩解半句。
云舒在旁边气的脸都憋红了,见李言智冲了出去,一咬牙也走了出去:“诸位,不知可否听云舒一言。”
陆皇后冷笑一声:“容妃,端王,景王妃都出来了,真是一家亲啊。”她言外之意是,端王和景王私下暗暗勾结,这样端王才会替容妃出头。果然,她话一出口,李昶的眉立即皱了起来。
云舒恭恭敬敬按规矩行了礼,朗声道:“父皇明鉴,儿臣和宋才人的关系,想必父皇已知晓。实不相瞒,凤舞九天一舞是儿臣和宋才人幼时一起学的。”
人群中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景王妃是疯了不成,这时候说这些岂不等火上浇油?
李昶看不出表情,哦了一声,继续看着云舒,看她要说些什么。
云舒微微一笑,有条不紊道:“倘若儿臣没有记错的话,这凤舞九天的第一式叫凤凰来仪”说罢,右手向前,左手向后抖开衣袖,只一个起势便让大家看的是目瞪口呆。
“凤鸣朝阳。”
“凤舞龙飞”
“凤凰于飞”
……
“凤翔九天!”云舒将凤舞九天之舞一式一式的跳了出来,最后一式凤翔九天是最为难,也关乎成败的一式。只见云舒一边舞着飘带,一边向前跑去,突然纤足一点,人已腾空跃起。像是踩了没有颜色的云彩般,云舒在空中做了一个漂亮的凤凰翔空的姿势,才优雅落地。
“好。”李昶忍不住拍案叫好,宋若菁跳的漂亮,不得不说借了舞衣和空中飘带的光,才可以做出凤凰翔空之姿。而云舒穿了普通的衣衫,却能跳出如此精妙的舞,说明她真是舞技超群。
云舒笑着跪下:“多谢父皇夸赞,儿臣刚才跳的才是真正的凤舞九天。而宋才人跳的,是儿臣和她合创的琼仙舞。在家宴没有开始前,儿臣曾去了一趟承恩轩,宋才人说怕跳不好凤舞九天。儿臣就瞎出主意说,那就跳琼仙舞吧。若不是皇后娘娘指出其中厉害,儿臣还不知自己歪打正着了呢。”
李昶终于有了台阶下,哈哈大笑道:“朕怎么说这舞看起来如此别致呢,原来是宋贵人和景王妃合创的,倒也让人耳目一新。都起来吧,你们喜欢跪还是怎地?”
陆皇后悻悻坐回座位,不发一言,脸色却是铁青铁青的。云舒站起身来扶起容妃,也回席就座。
只宋若菁孤零零的还跪在中间,李昶奇怪的问:“宋贵人怎地还不起?”
宋若菁没有晋为贵人的欣喜,自责道:“嫔妾自小得家父训诫,恪守本分,一日三省而不敢越矩。后得蒙圣恩,入宫伴驾,从不敢生骄奢之心。今日嫔妾本为博皇上一笑,却横生出这些枝节,惹众人不悦。万万不敢晋升位份,嫔妾请求皇上将嫔妾降为常在,每日抄录佛经以偿罪过。”
说着说着,宋若菁已是涕不成声。她本来就瘦弱,如今又双眼含泪,说的在情在理又悲悲切切。别说是皇上,连在座的女子都生出了怜悯之心。
“你父亲是哪个,朕忘记了。”李昶问道。
宋若菁用帕子拭了泪回道:“家父徐州县令宋之棋。”
李昶抚须沉吟片刻,亲自走下高位,上前扶起佳人安慰说:“能教出这样知书达理的女儿,你父亲为人大抵是错不了的。朕许你所愿,将你降为常在,赐号珍。但你父亲的官职,却是要升一升的,就升为平阳太守吧。”
除了妃位以上的,后宫嫔妃大都用的是母家的姓氏。看起来宋若菁的位份是降了,但赐的号却是比晋为贵人都光彩。而且,宋之棋官职升了一级,从贫困的徐州调到富庶的平阳做太守,其中的奥妙在座的都能悟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