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不是在喝奶茶时,眼睛被玻璃渣伤到了么?可为何……铜镜中的小人倒影,不见一丝受伤?
吴歌明明清晰记得那玻璃飞进眼中的感受,可如今看来,自己因为一场意外玻璃爆破来到异世,却是毫发无伤。
“这……?”
“姑娘,城主说要你先行洗漱,今日好生休息,明个早起,便要带你去进行拜师大典。”
“拜师大典?”
“姑娘好运气,一上西华,便得到城主器重,这样的机缘可不是谁都有的,姑娘好生珍惜着吧。”
眼神苍老浑浊却暗含霍霍精光,由此家仆吴歌便可见微知著,西华城,这个地方并不简单。
“我为何要听话去拜师?哎哎,老先生你等一下,我还没问完,老先生!??”
吴歌奋力抬着手臂试图召唤回那老者注意力,但明显那老者步履轻盈离去,丝毫没有听下来与其攀谈的想法。
“穿越么?古怪的地方。”
吴歌讪讪摸了摸小鼻子,然后自我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扭身回到床榻,躺下继续呼呼大睡。
传说,那些穿来穿去的神奇之人不都是在梦中完成穿越光年旅行的么?
一睁眼一闭眼,一场梦,便是一生。
那梦中如此昏暗,像是另一个完全没有光的世界,远处盈盈辉煌一灯如豆,吴歌极力向着那微弱的光线奔去,不知疲倦的奔跑,却始终无法触及那微弱光线分毫,她奔跑的速度愈加迅速,越来越快,甚至接近于飞行。所过之处,原本空无一物的黑暗世界开始大片大片开出奇异各色的妖治花朵来,嗅到鼻尖缭绕的勾魂馨香,她蓦然回首……
身后,大片艳红如血的摩诃曼珠沙华好不吝啬绽放,如火如荼,远观犹似一片铺天盖地的火海,那漫天黑暗之中,似乎唯有这亘古不变的赤红才是唯一的主色调。
吴歌回眸,看着自己所惊之地绽放的花海一惊,旋即,她恍然畏惧什么般更加卖力狂奔,她赤足踏过的地方留下一条蜿蜒曲折的溺香小径,小径幽幽似乎没有起点没有尽头……
吴歌跑的越快,她身后的曼珠绽放生长越快,那肉眼可见的速度,有花无叶的地狱之花绚烂催人心魂。
再然后,不仅仅是曼珠,摩诃曼陀罗华,琉璃天界宝华,雨瑞华下。大片大片的圣洁白色,妖治红色争相恐后绽放,红的精心,白的彻骨。
吴歌逐渐感觉自己体力不支,最后被脚下花海的一个踉跄,她无力摔倒在地。吴歌在花海之中残喘匍匐,惊骇地盯着逐渐将自己包围,而后蔓延开去的花朵,愕然谨慎的瞪着眼睛。她发现自己原本清爽的短发,随着花海绽放一同生长,眨眼垂至肩头,后到腰际。盈盈三千青丝,如此陌生的触感。
那一刻,她无力望着铺天盖地红白夺魂的美艳,忽然想揽镜自怜,看看自己长发摸样究竟如何?
有了这一想法,她旋即觉得自己荒谬,这古怪的地方,那里来的镜子?
却是不然,那逐渐向如豆一点光亮蔓延而去的花海尽头,一条土香小路中,逐渐走出一身影佝偻,却是精神抖擞的阿婆。
她距离她如此遥远,似乎遥望天边,却又似刹那,来到其眼前。
“姑娘,你来啦?”
那阿婆拄着一形态怪异的拐杖,笑眯眯递给吴歌一面铜镜。
吴歌惊骇瞪大双眼“你怎么知道我要什么!?”
“这,是心海……当初那个‘她’留下的,你想在这看见什么,它就有什么。”
阿婆摇着她那貌似枯木随地雕刻出树根花纹的拐杖,笑的越发慈祥。
“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吴歌将信将疑接过阿婆手中的铜镜,金属的冰凉在入手的刹那,连灵魂都为之一震,她不顾铜镜的冰寒,迅速将其翻转过来……铜镜中,那女子明眸皓齿,青丝柔美宛若天人。
眨眼,吴歌再详细看后,却见铜镜并非在倒影自己----不甚清晰的镜面,镜中,那霜白如雪的身影,在万里雪原中宛若仙人步步临近,越来越近。
他青丝飘逸出尘,眉宇淡漠天成,周身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任人敬畏如神子般膜拜。
这人是谁?
如此熟悉如此陌生……
“姑娘,这里幻想而生,他,就是现在的你最想见到的啊。”阿婆寓意颇深地提点。
吴歌握着铜镜手指倏然一紧“幻境?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我的梦境?”
“是,又不是。”
“那么……”吴歌垂眸,一丝试探性的狡黠刹那划过眼底“既然是幻境,那么只要我不想,一切就都结束了!!”
“给我醒来!!”
一声大喊似乎是想将自己从梦境中拖拽出来。狠狠将手中古怪的寒气四溢的镜子摔向地面,“哗啦”一声,那铜镜竟然犹如玻璃般四分五裂。碎片晶莹翻飞之后,吴歌看见自己对面的阿婆摇头,似是委婉叹息。
她说“时候未到啊。”
什么时候未到?
吴歌还想继续问,张了张口,却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她感觉自己周围世界在逐渐模糊涣散,那花海浓郁依旧,不过再无法清晰倒映在自己眼底。
那一霎,她忽然有种沧海之后,泪雨朦胧心疼之感。
遥望那一斗微弱烛光处,一道霜白人影,三千及腰青丝流泻……孤高清冷的,让人心疼。
为什么,为什么你距离我如此遥远?
我只是希望,得到那盈盈不可一握的微光而已……
清晨日出寒霜微冷
百鸟不惧清寒,伫立枯枝枝头婉转啼唱,一声声清脆穿透云霄,回荡在人心。古琴铮铮,合着空中空灵鸟鸣陡然飘上九霄,琴音激荡轻灵犹似高山流水,后猛然间商音大作,响彻天地。行云流水的琴音越加激荡撼动人心,那一瞬,仿佛整个世界都因此琴音而万籁俱寂,那一霎那,世界只剩下那超脱凡尘的天籁空灵。琴音越加仓皇,恍若千军万马金戈铁骑激荡,转而,琉璃碎玉一声干练脆响,战场豪放之境消逝取而代之乃是淙淙缓缓流水,一勾一平,一扬一顿,猝然一声高扬如剑破空之后,余音干练渐杳,果决消散于空。
琴音止,万籁俱寂。
鸟鸣不复得见。
仿佛一切都理所应当的臣服,臣服在这绝世一曲之下。
晨初吴歌听着这琴音而醒,恍若失魂。
那弹琴之人美如临世之仙,优雅高贵落足与一棵寒梅之下。
梅花枝条上皑皑白雪如银堆积,怒放梅花娇艳竟是如血,妍丽梅瓣上偶有六瓣雪花缠绵,艳丽至极的视觉撞击,加之梅树下白衣冉冉的嫡仙男子,一切美幻如梦。
一头三千青丝随意披散至腰际,那垂垂动人的色泽在晨初骄阳之下盈盈有光,越加让人高不可攀。
他是谁?
吴歌下意识揉揉眼睛,却再一次证明眼前之人并非自己幻觉。
那如画出尘眉目微敛,美丽高雅宛如莲花。独自一朵白莲绽放雪原之上,高傲冰冷,直至孤寂。心底蓦然一痛。
吴歌伸手按住自己揣揣不安的心跳,没来由的眼眶一阵酸涩。
那近在眼前之人如此淡漠,独自悠然于世的身影,如此令人心疼。
“喂!---”
吴歌将手扩在小嘴边做喇叭状狠狠大喊一声,深呼吸平定喘息之时,那人果然将视线自娓娓颤动琴弦上收回视线,而后平静如水扫视她一眼。这不经意一次视觉撞击,吴歌刹那间觉得自己身被电击。一双眸,漆黑孤冷灿若宝象琉璃,剔透的令人子形愧隧。
此一刻,原本明媚的天空忽然下起雪来,大片大片鹅毛般六瓣雪花簌簌优雅落下,他优雅坐在梅花树下,面容平静看着雪暮之后那愣头愣脑大喊自己的女孩。没有怪罪,没有应声,只是寂静无波的对视。世界万籁俱寂,东方日出的大片天空依稀可见晴朗,可头顶这片降雪乌云,却是挥之不去。冰凉的雪花无孔不入,钻进吴歌本就松散的衣袍之内,领子,袖口……那一丝丝细微,却足够冰冷的雪花,一如他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不甚冰寒,却足够冷漠。
“那个,呵呵。”随手拍了拍消瘦肩膀上的雪花,吴歌干笑挠挠头“那个仙子啊,对不住,我方才只是一时激动,对不住哈。”
原本只是想怒吼一声唤起仙子注意,却不曾想,这原本过于宁静的山顶,自己这放在现代本不张扬一吼,竟是不亚于平地惊雷。这里太过安静,安静地轻易使人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安静到令人茫然窒息。
吴歌那一吼的威力,带着徐徐扩散的音波,一点点缭绕在西华,经久不散。
许久,不记得是多少年以后,当人们依旧饶有兴趣地议论纷纷说山顶那清脆一喊时,依旧会无奈摇头微笑。
那一声,足以使沉寂百年的山顶,再度热闹起来。
吴歌那一喊,似乎早已无声的宣誓,她的到来,这里宁静如仙境的逝去。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只不过,呵呵,有感而发而已,有感而发。”
小手下意识地搅着衣角,吴歌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红着小脸咬唇垂头,追悔莫及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当真见者心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