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部长听了,似乎松了一气,沉重地说:“老吴这一死,外面满城风雨,影响很不好,我知道老吴是个好干部,不会这么离谱,可这谣言就是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沈一鸣听了,连忙说:“陈部长,你别听别人嚼舌头,老吴的家伙不行,为这事一直和老婆不和,那会到外面去乱来。”
“真的?”
“当然真的,老吴天天吃药,我还和他买过药,他死前一晚,我不客气地和他开玩笑,问他有没有效,他灰心地告诉我,说一点动静也没有。”
“原来是这样,那为什么死了三天,到今天才下葬。”
“还不是等他那个读大学的宝贝儿子。”
“老沈,我你算老伙计了,我给你一句忠言,这男女问题万万不能犯错误,除非你不想做官。”
“多谢部长指教,我自己的老婆还应付不过来,那有精力犯错误,请部长放心,我是绝对不犯这种错误的。”
“只要不犯女人问题和经济问题,其他事情都好说。你认为,你们几个副局长那个接班合适。”
沈一鸣见部长主动提起他最关心的话题,激动得心里怦怦地跳过不停,他知道这是部长老考验自己,做一个大局的一把手,不但要有能力,还要有德,在部长面前绝不能说其他副职的不是,说话须讲艺术,他小心地说:“这个问题我还没有认真考虑过,吴局长一死,大家都伤心得很,这几天又忙于处理后事。不过,就我平时对他们几个的了解,他们几个都是很不错的同志。”
“怎么个不错法?”
陈部长追问了一句。
沈一鸣心里叫苦道:“要是我如实说,这不是往那个几个小子脸上贴金,便宜了他们,要是我乱说一许,部长一定以为我没有观察能力和识别能力,我还是轻描淡写说他们几句无关重要的好话吧。因此开口说:“老洪为人随和,能团结同志;周坤有活力,人际关系好,小向有冲劲,工作热情高,都不错。”
“那你呢?”
“我的情况你最了解,还用我自吹自擂?”
“你想不想当这局长?”陈部长笑眯眯地问道。
“还用问二叔公第几,就怕部长没给我机会。”
“你说的话中,只有这句最真实。给不给机会,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只能建议,决定有常委会,还得人代常委会批准。”
听了陈部长的话,沈一鸣慢慢咀嚼,似乎部长本人已经答应让自己干了,他很想问个明白,回家也好睡个安稳觉,可想想还是忍住了,官场上的事就像谈恋爱,要有神秘感和朦胧感,话不奶说得太白,这叫说话艺术。不过,他倚仗着和部长熟,临离开时还是半真半假地发牢骚:“陈部长,上调的党委书记中,就我一个人倒霉,别人最少也平调,就我一个人降级使用,好像我他妈的犯了错误一样,这个脸真没地方放了,这次机会,说什么也该轮到我了吧。”
他这么一说,陈部长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批评他说:“老沈,我们是老相识了,我才说你,这样子不好,给你什么位置,组织部门自然有自己的考虑,平调也好,升一级也好,或者降级也好,都是根据工作需要,这种话传出去,影响不好。”
沈一鸣见他认真起来,再也不敢吭声,出得门来,还直后悔不该说这种没遮拦的话。陈部长看穿了他的心事,送他到门口时反而安慰他说:“老沈,我知道你是个直性子,我不会把你的话放在心上的,放心吧,我会秉公办事的。”
听了陈部长这句话,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出得门来,一看表已经九点过10分了,想到九点半有一场万达队和国安队的足球赛,便拉开长腿往家里赶,刚到教肓局宿舍区,只见一个人站在操场上张望,他走近时才认出是娜娜,娜娜似乎也认出了他,迎上一步笑着打招呼:“沈局长,出街玩?”
沈一鸣平时对娜娜没有什么恶意,觉得她做人还是满规纪的,见他和自己打招呼,点了点头唔了一声,随便问了一句:“你在等人?”
娜娜可怜巴巴地地说:“电灯坏了,我自己忙了半晚都修不好,局长,你能不能给我看看?”
沈一鸣心里想着就要开始的足球,不怎么情愿地说:“好吧,我先看一下,要是线路坏了,那只好等明天修了,你家里有没有保险?”
“有的,但不知是不是保险坏了。”
娜娜由于不是正式职工,又是单身一人,一直分不到房,她住在一排将要拆的平房的最后一间房子里,平时很少有人走动,沈一鸣跟着她走到门口,她站在门外说:“沈局长,你等一下,我先进去点亮蜡烛。”
娜娜进去蟋蟋蟀蟀一阵,举着蜡烛走到门口说:“沈局长,进来吧。”
沈一鸣走进屋来,见娜娜的房子一分为二,中间用一块金丝绒隔帘隔开,外面放了一张茶几和两把木沙发,在有限的墙上贴满刘德华、周星驰等人的巨幅画像,沈一鸣笑着说:“娜娜,你家里全是明星罗。”
娜娜脸一红,低着头说:“墙脏得很,我只是遮丑。”
娜娜的房子里就一盏灯,安装在天花板上,天花板并不高,沈一鸣站在一张高凳上就能够着。沈一鸣现在已经站在了凳上,他举起蜡烛看了看,发现灯泡里的钨丝有一根已经断了,他低下头,把蜡烛递给娜娜,对娜娜说:“是灯泡坏了,换个就行,我先把这个脱下来”娜娜站在他的傍边,一边手举着蜡烛,一边手扶着凳。这个灯泡似乎很不容易脱下来,沈一鸣试了几次,都不凑效,他猛一用力,灯泡总算脱下来了,可是突然间凳子一歪,他的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从凳子上掉了下来,娜娜连忙伸出双手想扶住他,一下子,沈一鸣整个人都被娜娜抱在了怀里,沈一鸣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见亮光一闪,随着一声卡嚓声,娜娜吃惊地问道:“谁?是谁在我屋里。”沈一鸣刚想推开娜娜,又是亮光一闪,又是一声卡嚓声。接着便听到有人跳墙的响声。沈一鸣把娜娜一推,跑到娜娜的卧室往外一看,借着朦胧的月色,看见有个人影正猫着身向着门口跑去,只几下子就消失在门口外了。
沈一鸣略一思考,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暗算了,他不动声色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见娜娜正惊魂不定地站在那张倒地的凳子边东张西望,沈一鸣对娜娜说:“娜娜给我个新灯泡,换了灯泡再说。娜娜从茶几下拿出个灯泡,递给沈一鸣,沈一鸣重新站到凳上,三下二下便把灯泡装上了,他跳下来,拉亮了电灯。在灯光下,只见娜娜脸色苍白,头上直冒虚汗。娜娜见沈一鸣盯着看她,心里直发毛,喃喃地说:“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跑到我家里来,他啪照干嘛。”
沈一鸣慢条斯理地坐到沙发上,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慢慢地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一边吐着烟圈一边问:“娜娜,为什么要这样做?能不能告诉我?”
娜娜茫然地看着沈一鸣,吃惊地说:“这不关我的事,我根本不知道倒底是怎么一会事。”
“不知道是怎么会事?那你干嘛抱着我?”沈一鸣板着脸问道。
娜娜支支吾吾地说:“我怕你跌倒。”
“娜娜,你好好想清楚,别做糊涂事,我和你前世无冤,今世无仇,为什么要害我?”
娜娜生气地说:“你这个人好没道理,我一个姑娘家,难道想抱着个男人丢人现眼,鸣鸣,我真倒霉,我不如死了算了。”娜娜一边哭一边向墙上撞。沈一鸣明知她在演戏,但还是拉住了她,狠狠地说:“娜娜这件事我一定要查清楚,到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我劝你还是老实说出来的好,是谁叫你这样干的?”
“不关我的事!真不关我的事。”
娜娜歇斯底里发作般地叫着,鸣鸣地哭。沈一鸣见一时没法问出结果,又见夜深了,只好离开了娜娜的家。
他回到家时,越想越坚信这全是冲着这次的人事变动来的,看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利用男女关系这个敏感问题把自己搞垮,他妈的,也不知那照片拍得怎样,娜娜这个婊子,她竟这样不要脸地让人当枪使,这个幕后者是谁?周坤和娜娜关系一般,又是有妇之夫,娜娜不会这样舍命为他效劳,洪世杰为人本份,不会做这下九流的事,向前看平时和娜娜倒是挺谈得来,是不是两人正在谈恋爱,娜娜为了让向前看当上局长,竟干下这不要脸的勾当。可向前看的为人又不像能干出这种事的人,不过,人心测,向前看的身边有个老奸巨滑的老马,这老马为人最阴险,他清楚这次十有九是我当这局长,搞臭我之后,虽然还有个周坤,毕竟少了一个竞争的人,对,一定是这个老家伙干的。他这样想的时候,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拔了老马家的电话,铃刚响过一声,就听到电话那头老马的喂喂声,他有些丧气地扔下话筒,又拔了向前看的电话。电话一连响了五声都没有人接,他又重拔了一次,仍是没有人,他冷笑了一声,立即起来打开门,匆匆走下楼梯,快步走到传达室,他心里想,刚才此人是从门口逃跑的,要是他是这幢楼的人,一定得回来睡觉,我暂且在这里守株待免。他打定主意后,便走进传达室。
传达室的老张见沈一鸣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讨好地问道:“沈局长,这么深晚了还没睡?”
“老张,刚才是否有人出去?”
“没有啊,进来的人倒是不少。”
“进来的都是什么人?”
老张说了这些人的名字,都是些妇女儿童,没有一个是他要找的人,他在那里和老张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直守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毫无收获,只发好转回家。他回到家时,妻子小花还没睡,见他一脸疲倦地进来,关心地问道:“今晚加班?”他原想对妻子说说今晚发生的事,又怕妻子以为自己是作贼心虚,争取主动,因此还是没有告诉妻子。
他一个晚上都没法入眠,想到陈部长说的话:“只要不是女人和经济问题,什么都好说。”他心灰极了,要是这件倒霉事传到陈部长那里,陈部长肯定以为真有这样的事,眼看到手的局长之位只好乖乖地拱手让以他人。真是大意失荆州,他妈的,自己在官场上混了差不多二十年,想不到栽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上,明天上班就叫这婊子滚蛋。和我作对,她是自寻死路。”
直到客厅的大钟敲了五下,他才迷糊了一会儿。
早上起床,便觉得头重脚轻,走起路来就像踩在云头上一样,他懒洋洋地到卫生间洗面嗽口,刚把牙刷伸进嘴里,见小花铁青着聊脸走进来,怒气冲冲地把一个印有“柯达”彩照字样的纸袋塞到他手上,冷笑着说:“这么宝贝的东西丢了也不知道,太大意了吧。我顺便告诉你,从今晚起我们正式分居。”
小花说完,丢下张大嘴巴的沈一鸣,离开了卫生间。
沈一鸣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他还是慢慢洗完了脸,擦干了手,这才把纸袋里的相片倒了出来:他一看相片,差点昏了过去:相片上他和娜娜赤身裸体地搂在一起,他的头向前微微俯视,眼睛亮晶晶,就像那发情的公猫。娜娜的头向上抬,似乎是在拒绝接吻。沈一鸣虽然被人暗算,可他原来并不是很慌张,他认为相片上大不了是娜娜抱着他,仅此而已,想不到一夜之间,他身上的衣服不知跑到那里去了,他记得娜娜抱着他时,手里是拿着蜡烛的,现在蜡烛也不见了。到了此时,他真的全身开始发抖了:平心而论,小花绝不是个见风就是雨的人,他在大弯镇工作时由于工作关系,也常常和妇女主任成双成对地外出办事,也曾招致一人背后闲言闲语,小花却没有怀疑过他,可是现在,相片上他正和一个女人这么丑态百出地扭在一起,就算他浑身是嘴,又如何解释得清楚?这相片一公开,他注定要完了,这如何是好,要是知道这件事是谁干的,他还可以想出对付的办法,现在自己在明处,那个坏蛋却在暗处,就算他要找人拼命,也不知谁是冤家对头。难怪小花要和他分居。在这么个关健时刻,后院是万万不能起火的,他必须说服小花,让小花明白这件事的真相。
他出得门来,听见卧室传出嘤嘤的抽泣声,他推门进去,只见小花俯卧在床上,双手来回不停地擦着眼睛,肩膀不停地起伏着,哭得要多伤心便有多伤心。他坐在小花身边,用力板转小花的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小花说:“小花,这件事全是阴谋,有人蓄意陷害我,怕我当局长。我知道我如何解释也没有用,不过,我还是向你发誓,要是我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我遭雷劈,不得好死。告诉我,这相片是那里来的。”
小花见他的一双眼睛好像发怒的狮子,似乎要把对手撕个粉碎,这是一双困兽犹斗的眼睛,凭她对他的了解,她知道这不是说假话的眼色。可是这相片又怎么得来的,该怎样解释这相片?小花一时又气又急,狠狠地说:“要是你不和她在一直起,别人怎么能拍下这样不要脸的照片,你说你说。”
沈一鸣到了此时,只好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完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问小花:“他妈的,这相片你说是那里洗的,要是知道那里洗的,是谁人洗的就容易查了。”小花此时已擦干了眼泪,坐起来说:“我看谁也不用去找,就在娜娜身上找答案,我就不信她不开口。这个娜娜她这样干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她就不怕影响自己?”
沈一鸣听了小花的话,突然说:“对,我应该咬定娜娜不放手,非要把她的口撬开不可。你等着吧。”
沈一鸣说完,又安慰了小花几句,准备出门时,小花哭丧着脸说:“一鸣,你就不要再争那局长当了,别再惹出什么更不好收拾的事出来。”沈一鸣口里应着,心里却说:“真是妇人之见,要是这点X事就能吓倒我,我就不是沈一鸣了。”
走出家门时,沈一鸣已想好应变这事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