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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西方日落东方月升起

黄昏的脚步在一步步奔往黑夜的湖泊。阳光,那最后一丝温热的阳光,也如金子,坠入了茫茫的黑夜里,惊起满天的星子。

云,染上了夕阳的血色。白衣少年,身上也沾满着宝钗受伤的鲜血。晚霞流着;鲜血流着……

西边的太阳沉下去,东边一轮皎洁的月光已冉冉从云丛中升起。挂彩的宝钗,心里在想,我和宝哥哥情缘已断,该不会是上天不忍我这冰雪玉女……还没想完,她只觉眼前一黑,就没了知觉。

记不得昏睡了多久。等宝钗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由竹子挑起,密密织满芦苇的茅草棚里。眼珠子滴溜转一圈,略略浏览了一番这户人家,哇塞!一贫如洗!宝钗脑海里闪烁着这个词语:疼!伤口好疼,牵动了全身。马上,她又晕了过去,手垂在了床沿边。像春天里柔弱无力的柳条。

“姑娘!”白衣少年赶紧捏住宝钗的手。好白,她全身散发着一种玉质的润泽!白衣少年忍不住要轻轻俯头,用嘴亲一下宝钗。但是,头低到一半,又抬起了。他想,我不要这样苟且偷着爱,我要等她醒来,正儿八经地对她进行追求。

“金宝,药买来了。”一阵粗沉的脚步声,跃进白衣少年的耳傍。

“爹,谢谢您了!”金宝一边扭过头去和爹说话,一边爱不释手地把宝钗露出来的手臂,轻轻放进被子里暖着。这么大冷天,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似乎叫人心里暖和许多。金宝一直看着宝钗,在床边守候她的醒来,他满心里又是喜欢又是担忧。沉甸甸的心上,载满的都是他对宝钗的爱。

“吃饭啦!”厨房那边,金宝的娘亲正在生火做饭。“好香呵!”金宝的爹,猛吸几口从厨房传过来的饭菜的香气,跳起脚来,像个小孩子似的,乐呵呵奔往厨房。

“走开!你呀!只知道吃。看看!儿子都没来,你就伸出了这肮脏的猪蹄子拈肉吃。你呀你!……”金宝的娘大骂着,但是金宝他爹不管,依旧菜还没上桌就忍着烫,一遍遍把手伸往锅里去拿……

“家里真的很温馨哟!爹妈从来都舍不得打骂我这个独子。为了学武艺,离家好几年,好久不见二老。今总算学成归来,嘻嘻……顺路还捡了个美女回家,真爽!我就说嘛!上天会对我不薄!吉人自有天相!……”金宝出神地想着什么,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爱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谁一沾上它,就会变得痴痴傻傻,相思时,独自乐在其中,时不时兴奋至极地发笑。

“开饭啦!”金宝的娘像小贩一样,拉长声音在叫。金宝的爹,傻乎乎跟在他老婆屁股后面端饭端菜上桌。这一对夫妇,虽穷,却也落得个自在,成日里穷也开心。

“金宝啊!过来!”金宝的娘呼唤着。金宝应了一声,但是还舍不得离开宝钗的床。宝钗长得真好看!连睡着都是那么楚楚动人!金宝真恨不得变成宝钗的影子,时刻守护。

“怎么?饭菜不好吃?金宝,听话,再吃一碗!”当金宝味如嚼蜡般草草用筷子把饭菜扒进嘴里,就马上撂下碗筷不吃时,金宝的娘关心地道。但是金宝还是转身就往卧室里跑。宝钗睡得正香。看着儿子几乎寸步不离伴随在宝钗的身旁,金宝的娘,眼帘都湿了。她被一种叫做情的东西牵动着。“如果我是那个姑娘,不管那男的怎样,我都答应嫁给他!”她默默地在心里说,“傻儿子。这个姑娘来路不明,你就不怕……哎,不过爹娘爱你。只要你爱,爱怎么做,我们都成全你!这不是溺爱,不是纵容,是尊重!”

经过一段时间的悉心调养——金宝的端药、喂药,守着帮她盖被子……宝钗的伤口逐步愈合了。终于,这一天宝钗能够下床了。金宝高兴地对宝钗说:“外面天气正好,姑娘应该能下床去走走了。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林子里走动走动?”宝钗看着这个在病中一直悉心照顾她的小伙子,今天怎么看起来,觉得格外帅些!剑眉星目的,看哪里哪里都顺眼。虽无宝玉的那种女儿像——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瞋视而有情。但此公子,看上去别有一种英武之刚气。

“外面春尚寒,披了这个吧!……放心,我娘亲将它洗干净了。”踏出门槛前,金宝赶忙从衣箱里翻出来一件自己从前的敞篷。宝钗回眸笑着,她感觉此刻的自己,心中很是温暖呵!金宝很麻利地帮宝钗把带子系好,大红色的,像新娘子。宝钗忽然脑海里又闪现出新婚夜里,宝玉无情地甩袖离她而去的场景,不禁,泪花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金宝忙掏出自己的青绢替她轻轻拭去她粉腮的胭脂泪。

“哪里不舒服吗?要是你还不想出门,就回屋继续躺着吧!”金宝轻轻地嗔道。宝钗摇一摇头,“不要,我还是想一个人出去静静。走一走。”金宝张开嘴笑着道:“你要走到哪里去呀?不会悄悄回家了吧?”宝钗眼里的泪光更加闪烁得厉害,她抽搐着,唏嘘不已,平日说话利索的她,现说几句话比结巴还难。只听她说:“回家?我……我还……还哪……有脸面回家。让我死去吧!……”看来是一段断肠的伤心事,金宝忙用力打断她的话,“那你别往下说了。姑娘,你是好的,你是对的。你这么美丽,我相信你不是坏人。如果不嫌弃,这儿就是你的家!”泪眼模糊!宝钗隔着泪痕,看世界。满世界都在下雨呵!大雨!雨天,还可以打伞,遮住近处,近处不会模糊。而伤心时,满世界都是模糊的,内心只有苦,不敢言的苦衷。“好!你想哭便哭吧!看来你压抑得太久了。如果能把这些痛苦都哭出来,那你就一次性将它哭干净。今后,再不许了!”说哭,宝钗还真的开始了。一边哭,她一边好好地反思着,在娘家,在大观园这一段生活是锦衣玉食的,可精神上,总觉得有些累、烦!我虚伪地活着,即使不开心的时候,依然强颜欢笑。这跟那些什么青楼、红楼的烟花女子有啥样的区别?从今以后,我真想率性地活着,只要觉得内心轻松,开心,宁可抛却了这一身的荣华富贵。我这条命是恩人拣回来的,看他人真不错,如果他真爱我,我就答应嫁给他,一起白首偕老在村野。

“金大哥!”门外一声娇滴滴的少女的呼声,接着,是一个浑身素装的十三四岁的豆蔻女孩。模样自是有几番可人,但浑身散发着稚嫩的娃娃气。宝钗不觉浑身起了些鸡皮疙瘩。金宝听见声音,心里紧张了一下。但他还是大大方方迎了上去。“银珠,你来了。”“怎么?我来不欢迎了?哎呀!原来我说呢!今儿这里有个比我更强的。所以就不想再和我做朋友了。是不是啊?”银珠左看看宝钗,右瞧瞧金宝。觉得论模样儿,他们才真正的是一对呵!而自己,还整个是一张娃娃脸,乳臭未干的毛丫头一个。这个姐姐,看上去,是富豪之家,怎么说,金宝也会有点想高攀呀!“好吧!那算我没有来过这里,不打搅你们的雅兴了。走啦!”银珠转身后,再也没有回头,她只呜呜地哭着。看来,自己做的未来要嫁给金宝的梦,该醒了。金宝只喊了声“银珠!等等!”但并没有追上去。他只无奈地叹息一口:“小孩子!”

“想不到你是个少女杀手?这么可爱的小娃娃都还投奔你,你真的吃香哈!”宝钗破涕为笑道。金宝皱着眉,似乎略有所思,很严肃地说:“她和我从小一块长大的,但是我一直只把她当亲妹妹,并没有其他想法。”宝钗看他一副正经样,就没再多说了。只站起身,就跑出门去。金宝忙高声问:“去哪里?”

“走吧!陪我去林子里走走!”门外,宝钗仍在欢快地奔跑,撇下这句话,引来金宝急匆匆追了上来。两人一路笑着跑着,钻进了一座小山。山上遍野都开满了野花。宝钗沿路采了几支,便拿根藤蔓扎成一束,然后哄着金宝弯腰,赶紧把花儿插在他的发冠上。“好洋气!酷毙了!”宝钗大笑着,笑声是那么爽朗,震荡山谷。“说实话长这么大,从没这么开心过。”她心里道。

想起诗社,宝钗笑呵呵问金宝:“你可会做诗?我以前参加过诗社。”金宝本想摇头无奈地说:“不懂。”但是他不想扫了宝钗的兴,于是硬起头皮来,说:“这个我也会的。但只会‘金体诗’。”“金体诗?嘿嘿!长这么大,我薛宝钗从没听说过有这种体的诗。好的,不防吟来听听,以助雅兴。”

“《无题》

浓浓的欲连的白眉——山间的小溪;

长长的洁白的胡须——山上的瀑布,

有谁知道我们——山的年龄?

但是,山再老,

山与山之间的感情

永远如石头,

越来越坚实!

如树木花草,

越来越美丽茂盛!“

“这也是诗?Oh,My goodness!”宝钗捧腹大笑。“不过你作的‘金体诗’我喜欢,准奏!哈哈哈!……”“要不要再来一首?为姑娘你作?”金宝得意地道。说罢,他眼珠子一转,便拍手说,“有了,姑娘请听!

《咏树》

我变出一千万只手,

只为要与你永生携手!

我变出一千万只脚,

只为要朝你马上走近!

不要笑我是怪物。

怪物也是为你而变出的模样!“

“真逗!好!”宝钗欢呼雀跃着很是兴奋,真想马上蹦到天上去。“姑娘你再来首雅的吧!我这粗人只能作出粗诗!”宝钗说:“其实,我心中更喜爱你的这种粗诗。挺逗的。雅的太严肃。不过你想听我的诗也行,但必须答应我三件事。”“什么?三件事?”金宝折着指头。“喂!三件事算多吗?不过你不答应也没关系,那你这辈子就休想听到我宝钗的诗了!”“好好!我答应。”金宝还是点头答应了。他心里想,他还能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来呢?该不会也是和我想的一样的愿望吧?“嫁给我,嫁给我,薛宝钗!哈哈哈哈!”金宝在心里面大笑,脸上露出喜滋滋的笑意。

“《大鹏》

大地苍茫!

云散不再聚;

水流不再复;

缘去不再回!

……

飞,一直往云丛更高处展翅,

寻找那栖身的琼枝。

飞得越高远,

心中的天地越宽广!

偌大的世界呵!

哪里才是我大鹏

高飞的终点!“

“哈哈哈……姑娘,你怎么也作起粗人的诗来了?”金宝听得不觉要捂住肚子笑。宝钗打他一下说:“呆子,你哪里知道,只有这样的随意而为,不押韵,不在乎字数多少的,才是真诗!诗是什么?诗是一种感觉,一种意境。感觉到了,意境有了,也就是诗了。”金宝疑惑着:“那世人人人皆可作诗了?”宝钗点头。她想,不久的未来,应该诗也会大解放。诗应该是自由的!

“那你还是给我作一首雅的吧!我还承诺你三件事了哩!”金宝急着说。宝钗说:“好吧!”但是她不想再作什么正经诗。为了哄眼前这个金宝,她只是把以前在大观园里头作的那首《临江仙》朗诵了出来: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围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哇!果然是不凡!什么舞呀蝶的。上青云?听得出姑娘是有大的壮志豪情!在下佩服!”金宝竖起了大拇指。也许正是因为自己是个粗人,对诗词半懂不懂的,因此从前对诗词无所涉猎。如今喜欢的人竟然这般喜欢诗,他也就爱屋及乌,也来掺和着咏诗了。

“金宝,你听这是什么响声?”倏然,山那边一声怪响,紧接着只见一株苍天大树,立刻“喀嚓——”一声,哗然倒下。宝钗赶紧把头埋进了金宝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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