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坦斯被关进了监狱。他被带到了一个牢房,虽然门窗都装着铁栏杆并未封死,空气污浊,但还算是干净些,总的来看还不太吓人,再说代理检察官对他审问时充满了关切,他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如同一种甜美的希望,稍微有一点动静,他就赶快站起来到门边,都认为是来释放他的。但声音在另一个方向消失了,汤坦斯只好颓然地重新回到木凳子上,将近晚上十点左右,汤坦斯已渐失希望的时候,汤坦斯看清了四个宪兵身佩闪闪发亮的佩刀和马枪,他不禁朝前迎去,但一看到这些新增的士兵便又停下步来。
“诸位是带我离开的吗?”他问。
“是的。”一个士兵回答。
“是代理检察官派你们来的吗?”
“也许吧。”
“我跟你们走。”
当确信他们是代理检察官派来的,可怜的汤坦斯便消除所有顾虑开了门。他心神安定地向前走去,从容的走到宪兵的中间。门口马车已等候多时,车夫坐在车座上,旁边坐着一位下级检察官。
汤坦斯上了车,透过带着栏杆的铁窗,汤坦斯看到他们正经过凯塞立街。沿着劳伦码头和塔拉密司街朝码头驶去,不久,他们下了马车乘上一艘小船,转眼间出了港口。犯人一到大海上最初是很高兴,清新的空气,他欢快地呼吸着,感到了一种舒畅,然而不久,他无奈地叹息起来,因为他正在从瑞瑟夫酒家经过,就在早上,他还在那享受幸福的时光,而现在,从那敞开的窗子里,传来了他人在跳舞,纵情欢乐的声音。汤坦斯双手合在胸前,仰望苍穹祈祷。
小船缓缓划行,他们已经过了穆德峡,现在已经到了灯塔前面,正要绕过炮台。汤坦斯对此时的航程感到莫名其妙。但他相信和善的代理法官已销毁了罪证,他将重获自由。于是,他静静地等待着,努力在黑暗中看清航向。
他们已经过了兰顿纽岛,那儿也有一座灯塔,位于他们右边,此刻正对着迦太罗尼亚人村的海面上,犯人倍加关注,他好像在沙滩上看到一个女人朦胧的身影,因为梅瑟塔思就在那儿。她怎能预感不到她的心上人经过这里呢?
有一处灯光仍然能够辨认,汤坦斯认出那是梅瑟塔思房间,那个小村落只有梅瑟塔思为他而失眠,他此刻想大喊一声让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但他没有喊,因为如果宪兵们听到他像发疯般的喊叫起来,他们将如何对待自己呢?
他依旧默默无言,但眼睛一直凝望着那微弱的灯火,小船继续前进着,他在思念着梅瑟塔思。那灯光被一片地势较高的土丘给遮挡住了。汤坦斯转过头来,发现他们早已划到宽海,在他沉思的时候,船已扬帆前进。汤坦斯怕讨没趣,不想再问,但他还是忍耐不下去了,靠近了那个宪兵,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朋友,我以一个基督教徒和水手的身份请求您,请您告诉我,要把我送到那里去?我是汤坦斯船长,一个善良诚实的法国人,被诬陷成叛党,请你告诉这到底是要去那里,我以我的人格向你保证,我一定听天由命。”
那宪兵犹豫不决地看着他的同伴,他的同伴长叹一声,像是说告诉他也无妨。于是那宪兵回答说:“你是马赛本地人,又是个水手,到什么地方去你还要问我吗?”
“凭心而论,我一点也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的。”
“那么你朝四周看看吧!”
汤坦斯站起来向前望去,他看到了一百码远处,在黑森森的岩石上,竖着的是伊夫堡。三百多年来,狱堡间森恐怖的气氛,惨绝人寰的传说,使汤担斯望它,他就像一个死囚看见了断头台一样。
汤坦斯绝望了,他下定了跳海的决心正跃身准备投入海里的一瞬间,却被训练有素的宪兵抓进了船舱里。
这时,他企图特意了结那些飞来横祸,但正因为那恶运不期而至,汤坦斯认为它不会持续太久的。他记起了威昂弗先生的许诺,于是希望又复活了,而且他想,让一个宪兵打死在船上,似乎他觉得太平庸,太窝囊了。所以他索性倒在船舱里,怒吼了一声,不做什么反抗,恨恨地咬着自己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犯人跟在他的引路人后面走,后者领他走进了一个类似地下室的房间,光秃秃的墙壁湿淋淋的,像是挂满了泪珠;长凳上放着一盏灯,灯光昏暗地照着房间,汤坦斯看清了他引路人的面貌,他是个衣衫褴褛的下等狱卒,一副倒霉样。
“今晚你就睡着,”他说“时间已经很晚了,典狱长先生已经睡了。明天,当他醒来看到关于处置你的命令的时候,他或许给你换地方。现在,这儿有面包,水和稻草。这些基本就是囚犯所期望的了,晚安!”汤坦斯还没来得及看到狱卒把面包和水放在什么地方,还不曾向屋角看一看稻草究竟在什么地方,那狱卒就把灯端走了,周围被死寂的黑暗所笼罩。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他没吃一点食物,只是在狱室里走来走去,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似的,他扪心自问,究竟犯了什么罪,要受到这样的惩罚。最使他苦恼的是,在这次被押送的途中,他竟这样的安稳老实,他本来可以跳海逃走的,逃到西班牙或意大利去,梅瑟塔思和他的父亲可以到那儿去找他团聚,到那他都不愁生计。这只是以后的愿望,可眼前想见典狱长的想法却一直被狱卒拒绝着。他甚至幻想让狱卒带信儿给梅瑟塔思,但都是徒劳。当他知道要在这地狱一样的地方待上六个月或者一年时,他真的快要发疯了。后来,他被转移到,曾经关押一个疯了的神甫的地方,正如像那个狱卒所说,汤坦斯几乎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