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昂弗走到门口,看见等候他的警官。一见到这位警长,他马上摆出一副威严神态,说道:“那信我看过了,先生,您处理的很好,应该把那个人逮起来,现在跟我谈谈,关于他造反的证据,是否搜到了?”
“关于他造反的材料,先生,我们还一无所知,搜出的全部证据已经放到您的办公桌上了。犯人名子叫艾登莫·汤坦斯,在三桅大帆船法老号上担任大副一职,那条船是从亚历山大和士麦拿贩运棉花,是马摩父子公司所有,他非常年轻,顶多十九、二十岁。”
这时,威昂弗沿着民康尼尔大街走到拐角边处,见有人朝他走来,似乎等候多时了,是摩列恩先生。
“哦,威昂弗先生,”他喊道,“碰见您真高兴!刚才发生了一个天大的误会——我船上的大副艾登莫·汤坦斯刚刚被抓起来了。”
“我已经收到了,先生,”威昂弗回答,“我正准备去审问他。”
“噢,”摩列恩说道,他出于对那个朋友的友谊,情绪不免激动,“您不解他,但我很了解他。他是世界上最和善、最诚实的人了,我敢说,在整个商船界,他是最出色的,威昂弗先生,我愿意在为他担保!”
正如大家所知威昂弗是马赛上流社会中的贵族,而摩列恩则是庶民,前者是一个激进的保守党,而后者却暗通拿破仑党的嫌疑犯。威昂弗不屑的睥睨摩列恩,并没有接受他的求情,以威严的法官形象冷言冷语宣判对罪犯的刑罚。他那审视的眼光仿佛要洞穿对方的内心,像是说,都自身难保了,还敢替别人求情。摩列恩的脸唰地红了,他自知在政治观点上态度暧昧,也就不敢再说什么。
这时,他已来到家门前,他的家同法院毗邻,他态度冷淡却不失礼节地朝船主施了一礼便进去了。船主呆若木鸡般地愣在了原地。
威昂弗吩咐把犯人带进屋。
“你叫什么?在哪做事?”威昂弗一边问,一边翻阅着搜集到的材料,就是他进来时那个宪兵给他的。
“我叫艾登莫·汤坦斯,”青年平静地回答说,“在法老号船上我是一名大副,那条船属于摩列恩父子公司所有。”
“多大了?”威昂弗又问。“十九岁。”汤坦斯回答。
“你被捕的时候正在做何事?”
“我订了婚,正在办酒宴,先生!”青年人说着,他的声音略微激动,喜宴还未结束便被凄惨的抓捕了,差别实在是太大了,而威昂弗先生阴沉的脸色和未婚妻光彩照人的芳容对照起来,也实在是反差太大了。“你正办喜宴?”代理检察官问道,不由一悸。
“是的,先生,我正要同一位相爱了三年的姑娘结婚。”威昂弗虽然仍面不改色,但却为如此巧合暗暗吃惊。汤坦斯颤抖的声音拨动了他的心弦,引起了他的同情。汤坦斯是在他享受幸福被人抓来的,而他自己也要办喜事,但他是被人从幸福中召来的,而他却要毁掉另一个人的幸福的。从哲理方面来看待这两种情况,在什·迈勒侯爵家里倒是一个极好的话题,值得探讨一通。他这样想着,当汤坦斯等待他继续问话的时候,他正为这对称给题组织气势磅礴的演说词,而演说家们正是凭借这类词语来获得雄辩之誉,打好腹稿之后,威昂弗想到这篇演讲将产生的效果时,不禁微笑了一下,收回思绪对汤坦斯说“说下去,先生。”
“您还要我说什么?”
“讲出你所知道的。”
“告诉我您要了解什么情况,这样我才可以说出所知道的全部。”只是,他苦笑了一下,又说,“我先声明一句,我知道的情况不多。”
“你曾为逆贼做过事吗?”
“我刚编入皇家海军的时候,他就倒台了。”
“有人报告说,你的政治观点很偏激。”威昂弗说,其实他根本就是在无中生有,但他有意把问话搞成指控的形式。
“我的政治观点!我!”汤坦斯问道,“唉,先生,我还从未有过自己的观点,我还没满19岁,我一无所知,我起不了什么作用,假如我能得到我奢望的职位,这完全要感谢摩列恩先生,所以,我的全部观点——我不说政见,这仅仅是一些私人见解——不出这三个感情:我亲爱的父亲,我尊敬的摩列恩先生,我日夜迷恋的美茜蒂丝。先生,这就是我我要跟您说的全部,您瞧,这种您没什么意义。”
汤坦斯陈述时,威昂弗一直注视着他那和善而坦率的脸,渐渐想起琳妮的嘱托,琳妮虽不认识这个嫌疑犯,但一再地求情,请求他宽大处理,代理检察官根据经验分析和对犯人的审理来看,这个青年所说的每句话都表明他是无辜的。这个孩子,——都算不上是个成年人——单纯,自然内心的坦然使他说出的话很有感染力,他对人满腔热情,因为他很幸福。而即使在幸福产生反效果的时候,他甚至还这般和善,尽管威昂弗态度严厉,口气生硬。
“没错,”威昂弗心想,“他是招人喜欢的小伙子!看来我不难讨好琳妮了,完成她对我的第一次嘱托,这样我可以在公开场合亲吻她那纤细的手,还可以私下里讨一个甜蜜的吻。”脑子装满了甜蜜,威昂弗的脸也渐渐和善起来了,所以当他转向汤坦斯的时候,后者发现他脸色的改变,也微笑起来。
这次审讯几乎是在平和、轻松中进行的,因为听到汤坦斯说他在被抓的那一刻,正在办喜宴,这引起了威昂弗的同情,联想到自己的未婚妻琳妮,他想给予他一些帮助。他甚至努力帮他分析整个案件,想尽快还他一个清白让他回家与未婚妻团聚,自己也可以向琳妮邀功。汤坦斯向他详细讲述了出海的经过,劳可罗船长的死,以及那封要送到巴黎的信。当威昂弗看到那封转交信的收信人,犹如闪电般地迅疾,如此的仓猝突然,使他当即震惊不已,他倒在椅子里,在口袋中慌乱地翻乱着,带着恐怖的神色盯着它。收信人是他的父亲。
威昂弗在确信无人知道这信的秘密后,平静了下心神,威昂弗才镇定下来。威昂弗走近壁炉,把信投进了火里,直到它彻底销毁。他已经无法像刚才那样和善,而是恢复成一个冷面的法官。琳妮的嘱托也被遗忘。“你将被拘留在法院里,一直到晚上,假如有谁来审问你,信的事情你一定要否认。”
“放心,我一定不会承认的。”
“信仅仅这封?”
“只有这一封。”
“你发誓,”
“我发誓!”
威昂弗拉响了铃叫来警长,威昂弗对他咐耳说了几句话,警长点点头会意。
“跟他去吧。”威昂弗对汤坦斯说。汤坦斯向威昂弗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就走出去了。他身后的门沿未关上,威昂弗已经支持不住,倒在一张椅子上几乎晕过去。突然他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微笑,失神的眼光开始凝聚,他似乎全神贯注地在盘算着一个想法。
“这个办法很好,”他说,“这封信本来能毁掉我,但它也是我升职的一个机会。”他向四周看了看,确信犯人被押走,代理检察官匆忙朝她未婚妻的府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