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勤...”
众人皆面露无奈之色。
董旻开口:“兄长,却不知撤出西域之后,帝朝对兄长有何安排?”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此言一出,一干人等齐刷刷的望着董卓。
董卓捻着颌下的虬髯,道:“现在还不知晓。想必很快就有调令下来。如果不出本校尉的预料,应该是在凉州屯驻任职。”
“凉州...好地方!”
李傕等人眼睛一亮,不由齐声赞道。
凉州的确是好地方,尤其对董卓以及李傕等一干心腹而言。
因为他们,都是凉州人!
到了凉州,无异于虎入深山,还不如鱼得水?
“恐怕不一定。”董旻沉吟道:“兄长和我等都是凉州人,按照帝朝法令,我等不能在凉州任职。”
“如非凉州,又该是何处?”董卓反问:“并州幽州,皆有大军屯驻,唯有凉州兵力稍显薄弱。帝朝要用我,凉州才是最合适的地方。”
“话虽如此,但...”董旻踌躇片刻:“且看天子旨意吧。”
董卓点了点头,却道:“叔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我欲在凉州家乡任职,恐怕还需的做一些准备才是。”
“兄长的意思是?”董旻不由抬头。
“叔颖,你带一批珠宝财货,往雒阳一行。先试着走走汝南袁氏的路子,若行不通,再走将作大匠何进的路子,若再行不通,则往阉人张让府上走一遭。”
董卓微眯着眼,缓缓道。
“这...”董旻沉吟。
李傕在一旁开口:“将军,走阉人的路子,于将军名声不利。将军既是豢龙董氏出身,为何不借董氏之力?”
董卓听了,目光一闪:“董氏自会出力,我这样做,不过是再加一道保险而已。”
众人点了点头。
“行了,乱七八糟的事就说到这里。”
董卓摆了摆手:“众将听我号令!”
“李稚然!”
“末将在!”李傕抱拳出列。
“帝朝放弃西域之事,虽捂得紧,但仍然有风声传出。”董卓道:“为避免撤退之中为人算计,须得留守一部兵马断后。李傕有勇有谋,堪当此重任!”
“末将领命!”李傕郑重一礼,高声喝道。
董卓点了点头,话音一转,沉声道:“它乾城既不为帝朝所有,稚然,这它乾城中的财货资源,倒也不能便宜了蛮夷...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李傕闻言,神色一动,随即嘿嘿一笑:“将军放心,末将省的!”
“嗯。”董卓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脸色一正:“其余众将下去之后,让各部兵马吃饱喝足,白日修整,入夜出城,在飞天殿集合,全军后撤交河城!”
“诺!”
“叔颖留下,尔等退下吧。”
待得众将退出大厅,厅中便只剩下董卓、董旻兄弟二人。
“兄长,”董旻开口道:“西域虽被帝朝放弃,但兄长让稚然如此作为,却是有失仁义,弟不敢苟同。”
“哦?”董卓哈哈一笑:“那为何刚才不反驳为兄?”
“兄长是西域诸军之首,既有决定,弟自要维护兄长威严。”董旻如是道。
董卓点了点头,忽然吁了口气,道:“叔颖啊,你让为兄怎么说你好呢?是读书读傻了?”
董旻嘴角一抽。
“一切要从实际出发嘛。”董卓摆了摆手,继续道:“我大军撤出西域,这里便会成为蛮夷的牧马场。既如此,嘿,与其便宜了蛮夷,不如我给我董仲颖,可好?”
言罢一顿,转言道:“叔颖可知帝朝局势?”
“喔?”董旻闻言一愣,道:“似乎不太安稳。”
“不是似乎,而是本来就不安稳。”董卓目中精光一闪,断然道:“帝朝近百年来,局势一直动荡难安。朝政为氏族、宦官、外戚轮流把持,天子是一个比一个年幼,一个比一个无能。民间多有暴乱,周边蛮夷日渐强大。如今帝朝渐与氏族离心离德,那诸子百家也蠢蠢欲动,嘿嘿,日薄西山就在眼前呐!”
董旻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董卓却不管他,继续道:“主脉将族人塞进军中,或是使其从政,这就是前兆啊。”
“可...兄长,虽说帝朝日薄西山,但我等一日为帝朝之臣,便一日要为帝朝尽忠!”
董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尽忠归尽忠,但不能愚忠。大势所趋之下,自保必须要放在第一位。”
“我区区一个西域戍己校尉,如今麾下兵马两万余,早已逾制,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需要自保!嘿嘿,若非那都护杨雍出身弘农杨氏,我早把他架空,自己掌握钱粮补给,哪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两万?二十万兵马老子我也拉起来了!”
董旻瞠目结舌。
董卓看的有趣,哈哈一笑:“你我兄弟血亲,这些话为兄也就跟你说说,现在时机不到,还不能暴露出去,你要谨记。”
董旻纠结点头。
“你此去洛阳,最好能疏通关节,让为兄领兵驻留凉州。凉州乃我大本营,一旦我驻军凉州,便是如鱼得水,当能尽快发展壮大。如若不能,便退而求其次...”董卓目光如电:“幽州偏远,不在选择之中。并州、河东或者右扶风、左冯翊,临近凉州者皆可。”
...
军营,军司马李傕帐中。
李傕一身戎装,端坐主位。
堂下左右包括董羿在内,有十位军候列坐。
也即是说,李傕作为军司马,麾下至少有五千人马!
按照帝朝军制,普通校尉级数的将官,麾下都没有这么多的兵马。而李傕区区一军司马,便掌控着堪比校尉的兵马数量,已然逾制。
但董羿并不关心这些。
李傕刚才的话,让他心中百转千回。
为大军撤退断后,并清洗它乾城!
“看来我猜的没错。”董羿心中暗道:“帝朝要放弃西域...但清洗它乾城,恐怕就是董卓私自所为了...不过也对,这它乾城既然要放弃,与其留下财货资源给蛮夷,还不如肥了自己。”
在这一点上,董羿的观点与董卓是一致的。
不过这样一来,也不知有多少无辜者会死于乱军之中。
但军人以遵从军令为第一要素,董羿虽然有这种想法,但却瞬间抛诸脑后。
“众将下去准备吧,入夜之后,立刻行动!”
“诺!”
从帐中出来,董羿立刻召集麾下兵马,宣达了军令。
道:“现在是午时,众将士饱食之后,在营中休息,养足精神,申时末在此集结。”
然后又道:“董贞,你斥候队须得劳累一些。午食过后,立刻撒出城去,巡视范围城北二十里。若有风吹草动,立刻遣人回报!”
......
它乾城已然不复往日繁华,冷清了许多。
帝朝撤出西域,放弃这片土地的消息,早就隐约传出。
虽说这等机密之事,应当捂得紧紧的,不会让人知道。但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些富户豪绅,尤其是从帝朝过来做生意的大商,关系网络密布,很早之前就得到了消息。
大商豪绅的撤离,使得这座城市逐渐压抑,就好像一根绷紧的丝,差不多快到极限了。普通的百姓,也许还没发现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但这城池中原本的豪族,比如龟兹郡王一脉,皆已风声鹤唳。
天上的日头不休不止,从日正当空,逐渐偏西,最终落下了地平线。
夜色,降临。
安静了半日的它乾城军营,一下子躁动起来。
万余兵马各自集结,一条条军令迅速下达,很快,密集的脚步声、刀枪盔甲碰撞的声音交杂在一起,铿锵作响。
郭汜所部五千兵马与五百飞熊骑护着董卓出了军营,往飞天殿而走。
军营中,便只剩下李傕所部五千人马。
望着董卓远去的身影,李傕长吸一口气,脸色悚然一冷,喝道:“前、中、左、右八曲军候何在?!”
“末将在此!”
八位军候策骑而出,列于李傕身前。
李傕所部十曲兵马,分前后左中右五部。每部两曲两军候。
“听我号令!”
他脸上杀气一闪:“前部往南,中部往北,左部向东,右部向西——大清洗!八军候谨记,掳掠财货,装车立刻运送至飞天殿,不得私藏分毫,如有触犯,军法处置!”
“诺!”
“后部军候何在?!”
“末将在此!”
董羿与另一位军候策骑出列。
“董羿,你率本部兵马谨守北门,保证大军退路通畅。”
“遵令!”
董羿长长的出了口气。
不让他去清洗城中大户,却是正中下怀。反正不能藏私,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肆意屠杀,不符董羿性子。
当下应诺,大手一挥:“麾下兵将何在,走!”
李傕看董羿远去,又道:“其余众将士紧随本司马,目标,龟兹王宫!”
哒哒的马蹄声敲响了整个它乾城,在董羿兵临城北,戍守北门之时,城中已然传来了震天彻底的喊杀声。
董羿按刀立在城头,面无表情,目光盯着城里逐渐燃起的火焰,心中微微叹息。
董卓下令洗劫它乾城,针对即将放马西域的蛮夷而言,算是削弱敌军之举。但如此残暴,也可见一斑。
今夜过后,也不知这它乾城中,有几家几户要被灭门,有几家几户,要挂上白幡。
但这并不关董羿的事。且不说这它乾城中本就多是蛮夷,少有的一些汉人商户,也皆撤走。死便死,也没什么好怜悯的。
兵荒马乱,谁顾得了谁?
呼出口气,董羿转身,不再看向城内。
却对左右屯长道:“大军撤退的风声,已然传遍。我虽派遣斥候在城外巡视,但为免万一,尔等二人还需谨慎小心。立刻下去,告知众兵卒,打起精神,严加戒备!”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