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木渎古镇往西边走,越来越荒凉的感觉,路越来越小,路边的草越长越多,有几段甚至人迹罕至的样子。只有几个乡下妇女站在路边草丛,卖檀香。
继续往前走,看见了竹林,在缓缓的山坡上。几个茶水摊子将山路挤成了一条街道,有些繁盛了。
正走着,忽然传来一阵音乐,心为之一收:怎的这样熟悉?旋律平缓,意境苍老,但音色绝对年轻。声音弥漫在竹林和山道上,有很强的穿透力,沁人心脾。我是一个颇脆弱的人,有些很微小、微弱的东西都可以将我击倒,比如,扎针时候,看见殷红一滴血珠,马上就晕了,必须要掐虎口或人中,才能活过来,再或者一段虚无缥缈的音乐,像今天听到的这种,脚步自然就停了,人也有点犯傻的样子。
我所听到的乃是《大悲咒》。以前确曾听过,或者普陀之法雨寺,或者杭州之林隐,确实听过。这一警觉,明白今天所为,原来是上灵岩,寻姑苏的胜迹来了。
没想到,灵岩寺会有那么多人。我说的是僧众。而且又都那么年轻。在一间不开放的僧舍,我看见他们起居的环境,寂静得苍蝇摔死可以听见。在吴王与西子幽居的那里,僧众们盘腿趺坐,正在习什么经文。据说给他们上课的是苏州大学某教授。仅凭这,我高度神往于灵岩了。可以清净无为,可以读书,可以了生死。
不知哪里来那么多游人,将山道、庭院甚至山顶那一块歇脚地方,全都挤满了。他们玩他们的,我看我的。我忽然看见僧众们开始吃饭了。一个一个排着长队,手里拿个盂钵,只差没用勺子敲碗,不然很像大学里饭厅前情景。有一个极其年轻的,苍白,但身体发育得十分健康,丢下了碗筷,倚到一堵墙上。
阳光也实在是好,照得人神采奕奕,从背部可以看见他落寞情怀。他的灰色长衫,像极了旧时知识分子,脖颈处收拾得十分干净,像经过特别化妆。瞟一眼他的落寞,他回赠以落寞的一望,两岸交融了似的,忽然心里一热。
悲,悲莫悲兮与君别。大悲,无言。
张继来的时候,寒山寺即是城外。我来的时候,寒山寺已在城中。城外,只有这座灵岩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