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榻在前门饭店,这是一座老饭店,几乎是在会馆窝里。从前外地人在京求职、经商或读书,总是要住在本地的会馆里。比如湖广会馆、绍兴会馆、绩溪会馆、宣城会馆,等等。鲁迅刚到北京的时候,非亲无故,只好住在会馆里,他把自己住的那间房子取名为“补树书屋”,想来还是蛮有情调的。
说到会馆,我很自然想起一座寺庙,就是法源寺。那时候,住在会馆里的人如果死了,又来不及送回家,只能就地暂放。可是一具尸体,一个棺椁,哪里才好放呢?只有大慈大悲的佛菩萨肯帮这个忙。所以比较靠近会馆的法源寺,就这么成为外地人停放棺椁的地方。
我在北京求学的时候,竞没去过法源寺,也许那时过于年轻,可乐的事情又实在太多。但当我读到一些人的传记,屡屡提到法源寺的时候,总还是想去一睹为快。
早上起来,按着地图上的标识,一路找寻过去。北京人总是不太讲究,早餐店乱糟糟的,菜市场乱糟糟的,甚至连理发店也都是乱糟糟的。不过,这也好,任人比较随便。晃荡晃荡着,来到一片工地,见是毁房建绿,觉得好,大城市,缺的可就是绿啊。再往里一瞅,一堵红墙出现了,是法源寺。急不可耐地从工地上奔过去了。
好像并不如李敖先生所描写的《北京法源寺》,至少气派上是不够大的。
但挺有人情味。院落极似北京四合院人家,只是更加宽敞和幽深些。树很多,花果也不少。但看不见几个僧人。尤其是再也见不到棺椁了。
据说僧众在上课,是北京大学的教授在讲。我很想去听听,可被保安拦住了。但我一调头,就来到了后院僧房,看见了他们吃饭的地方。长条桌一字排开,每桌上有几副餐具,餐具都用一块布盖着。我冒犯地打开一个看了,有一小碟吃剩的腐乳。禁不住又掀开一个看了,是一小碟豆酱。在我脑海里,立刻浮现着穿灰布长衫、清瘦苍白的青年。
在院落里转悠一番,脑子总在想:法源法源,为什么要叫法源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