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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语境(3)

(4)身份:指言语交际参与者在社会中或家庭中的地位或人际关系。

身份在言语交际中对话语意义的恰当地表达和准确地理解起着重要的作用。请看下面两段对话:

朴  萍儿,你过来。你的生母并没有死,她还在世上。

萍  (半狂地)不是她!爸,不是她!

朴  (严厉地)混账!不许胡说。她没有什么好身世,也是你的母亲。

———曹禺《雷雨》

周朴园是周萍的父亲,是一位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正因为如此,他才能严厉地训斥周萍。

朴  鲁大海,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说话———矿上已经把你开除了。

大  开除了!?

冲  爸爸,这是不公平的。

朴  (向周冲)你少多嘴,出去!

———曹禺《雷雨》

周朴园是某煤矿的董事长,是资本家,鲁大海是周朴园的煤矿的工人。正因为如此,周朴园才能开除鲁大海。周朴园是周冲的父亲,所以,他才能命令周冲“少多嘴,出去”!

(5)思想、教养、心态:

思想、教养、心态在言语交际中对话语意义的恰当地表达和准确地理解起着重要作用。请看下面几段对话:

萍  我后悔,我认为我生平做错一件大事。我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弟弟,更对不起父亲。

蘩  但是你最对不起的人,你反而轻轻地忘了。

萍  还有谁?

蘩  你最对不起的是我,是你曾经引诱过的后母!

蘩  你父亲对不起我,他……把我骗到你们家来,我逃不开,生了冲儿。十几年来就像刚才一样的凶横,把我渐渐地磨成了石头样的死人。你突然从家乡出来,是你,是你把我引到一条母亲不像母亲,情妇不像情妇的路上去。是你引诱的我!

萍  引诱!我请你不要用这两个字好不好?你知道当时的情形怎么样?

蘩  你忘记了在这屋子里,半夜,你说的话么?你说你恨你的父亲,你说过,你愿他死,就是犯了灭伦的罪也干。

蘩  我希望你不要走。

萍  怎么,你要我陪着你,在这样的家庭,每天想着过去的罪恶,这样活活地闷死么?

蘩  你既然知道这家庭可以闷死人,你怎么肯一个人走,把我丢在这里?

萍  你没有权力说这种话,你是冲弟弟的母亲。

蘩  我不是!我不是!自从我把我的性命,名誉,交给你,我什么都不顾了。我不是他的母亲,不是,不是,我也不是周朴园的妻子。

萍  如果你以为你不是父亲的妻子,我自己还承认是我父亲的儿子。

蘩  ……父亲的儿子!哼,都是些没有用,胆小怕事,不值得人为他牺牲的东西!我恨我早没有知道你!

———曹禺《雷雨》

蘩漪是个出身于有钱家庭读过书的中年女性,她有文静、聪慧的一面,也有一股子原始的野性。她敢爱敢恨,她爱起来像一团火,恨起来也像一团火。她是某煤矿公司董事长周朴园的妻子。在周家,她有些反抗周朴园的专横,争自由求解放的思想,但对待爱和恨却往往心态失常,不择手段。周萍是周朴园的长子,是个受过新式教育的青年。他性格软弱,遇事冲动,往往不能克制自己,甚至干出乱伦的罪恶勾当。但他知错想改,却又坚强不起来,因而经常处在苦闷之中。从蘩漪和周萍在周家的身份来说,蘩漪是周萍的后母。按照母子关系,上面的几段对话实难理解,但当人们知道了他们之间“亦母子亦情人”的特殊关系时,再从他们的思想、教养、心态上加以考察,他们之间的几段对话就完全能准确地理解了。

(6)职业、教养:

职业、教养在言语交际中对话语意义的恰当地表达和准确地理解起着重要的作用。请看下面一段话:

(董斜川对方鸿渐说)你既不是文纨小姐的“倾国倾城貌”,又不是慎明先生的“多愁多病身”,我劝你还是“有酒只须醉”罢。

———钱钟书《围城》

这段话是在赵辛楣举行的小宴会上董斜川对方鸿渐说的。出席宴会的人有哲学家褚慎明,诗人董斜川,留学归国的“洋博士”方鸿渐和苏文纨小姐。当时,方鸿渐和苏小姐正值热恋中,但哲学家褚慎明却“害馋痨地看着苏小姐”。在此情景下,诗人董斜川对方鸿渐说出上引一段令人玩味的话,是适合在座者的职业和教养的。

(三)民族文化传统语境:

(1)由于不同民族的历史文化背景不同,对一些话语的理解往往会造成障碍。

例如汉语:“家长们望子成龙心太切”这句话,中国人很容易理解。但英、美学汉语的学生则很难理解。因为在英、美,“龙”(dragon)是一种能喷烟吐火,为巫师或魔怪守护财富的怪物,甚至把the old dragon视为“魔鬼,恶魔”。在中国则完全不同:人们把“龙”视为高贵的、神通广大的吉祥神物,并用来象征前程远大。也正因为如此,英、美人不理解中国人为什么称中华民族是“龙的传人”称封建社会的皇帝是“真龙天子”,也难于理解“亚洲四小龙”的真正意,思(为使英美人准确理解,英文报刊把“四小龙”译为(the four tigers)。

例如汉语:

母亲:小兰你少跟东家的少爷来往!

女儿: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我已经是他的人了”这句话中国人很容易理解,但英、美人则很难理解。这是因为汉民族文化背景与英美民族文化背景不同。按照汉民族的历史文化传统,女性对性关系的表述总是含蓄的,一个年轻姑娘一旦跟一个男子发生了性关系,就自认为自己是属于这个男子了。这句话的含义即使给英、美人讲清楚,他们也实难理解,他们会问你:“为什么是这样?”

例如英语:You are a lucky dog.如果照字面意义直译为汉语则为“你是一条幸运的狗”。假使中国学生不了解英美人把“dog”视为宠物、伙伴、朋友,那么一定认为对方是在侮辱自己。因为中国人不喜欢狗(如:恶狗,走狗,狗仗人势,狗头军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狼心狗肺,等等)。英美人则不同,You are a lucky dog的真正意思是“你是幸运儿”。英美人爱狗可以从一个成语得到有力证据:Love me,Love my dog(汉译:“爱屋及乌”)。在英语中,Running dog,不能汉译为“走狗”。因为他们钟爱狗,在他们看来Running dog是一条好家犬:主人外出,狗追随左右。而汉民族则把“走狗”视为“受人豢养并帮主子作恶的人”。

又如:格雷渥斯(R.Graves)的小说叙述一个被射伤臀部的士兵回答前来病房探望并询问他伤在何处的一位女士的问话时说:“抱歉,夫人,我不能说,我没有学过拉丁语。”

这个士兵的话,如果我们不了解当时英国的民族文化背景,我们就无法理解。因为当时英国禁忌“脏话”,要求在必须说到禁忌语所指的人体部位时,必须用拉丁语词语说出,否则将会被人耻笑。

(2)由于风俗习惯不同对一些话语的理解也会有差异或障碍:例如:中国人和英美人对别人的赞美,表态上有明显差异。中国人对别人的赞美表示否定,以示谦虚之美德;英美人对别人的赞美,表示接受,并向对方致谢:

美国教师:Your English is excelent!

(你的英语真棒!)

中国学生:No,no!My English is very poor,it is far from being perfect.

(哪里,哪里!我的英语还差得远哩!)

中国学生这样的回答,美国教师感到甚难理解,他会认为回答者虚伪。因为按照英美的习惯,学生应该说:Thank you。

又如:中国人和英美人对谈论年龄的态度也有明显差异。中国人谈论年龄很随便,即使是女人也不怎么忌讳。例如老太太常常问年轻姑娘:“你多大了?”被问者不会反感,因为这表示老人关心她。英美女人则不然,“How old are you?”(你多大年纪了?)是令女人反感的。因为欧美女人怕老,忌讳别人问年龄。

再如:中国熟人路上相遇常常问:“你去哪儿啊?”,“你干什么去呀?”在中国人看来,这只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不在意听者回答与否。如果用这类问话跟英、美人打招呼,他们会认为是盘问他或监视他,是不友好的行为。

上面,我们谈了不同民族,由于历史文化背景和风俗习惯的差异影响言语交际的一些情况。其实不仅如此,(3)同一民族语言的古今差异也能给人们的言语交际造成一些麻烦。所以,善言者,要博古通今。

例如,同为汉民族:

在《触龙言说赵太后》一文中,触龙言跟赵太后有这样两段对话:左师公曰:“老臣贱息舒棋,最少,不肖;而臣衰,窃爱怜之,愿令补黑衣之数,以卫王宫,没死以闻。”太后曰:“敬诺。年几何矣?”对曰:“十五岁矣。虽少,愿末填沟壑而托之。”

左师公曰:“……今媪尊长安君之位,而封以膏腴之地,多予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国,一旦山陵崩,长安君何以自托于赵?……”

在这两段对话中,左师触龙称自己“死”为“填沟壑”,称太后“死”为“山陵崩”。这种对“死”的不同说法显然跟现代汉语对“死”的说法有差异。如果不了解这种古今差异,就会造成言语交际上困扰。

又如,同为英吉利民族:在下列英语句子中:

In the middle of the picnic it started to rain cats and dogs,and everybody got soaked.

即使听话人认识句子中的每个单词,如果不了解rain catsand dogs这个成语的来历,而只从字面上直解为“下猫狗雨”,他就不理言解它的准确意义。原来中世纪欧洲的航海人认为猫、狗和暴风雨关系密切:“猫”象征大雨,“狗”象征与大雨相伴的强风。这样,rain cats and dogs的意思就是“倾盆大雨”了。当听话人了解这个成语的来历之后,上面提到的这个英语句子就能准确地理解为“野餐刚吃了一半,就下起了倾盆大雨,每个人的衣服都淋透了”。

上面,我们从三个方面(上下文语境、情景语境、民族文化传统语境)对语境分别进行了分析和说明。但必须注意:在现实的言语交际中,这些不同方面的不同要素是因交际意图和交际效果的需要而相互调协,联合起作用的。在言语交际中,说/写者若想把意图表达恰当,听/读者若想把话语的意义理解准确,就必须适合语境,巧妙地利用语境。“言为心声”是指说/写者选择恰当的言语形式来表达自己的交际意图。“在什么山唱什么歌”是指说话要注意时间、地点、话题、场合。“对什么人说什么话”是指说话要注意交谈对象的身份、职业、思想、教养、心态等。言语交际涉及面极广:论今谈古,沟通中外。因此,有成效的言语交际实际上是交谈者们的语用能力以及口才、智谋、百科全书式的知识的综合实力的较量。

2.4 研究语境的理论意义和实用价值

(1)修辞学中,语境起着重要作用。

(2)语义学、语篇学、社会语言学、功能语言学、心理语言学等语言学的学科,都重视研究语境。

(3)语言学中,在20世纪70—80年代建立并发展起来的新学科———语用学,尤其重视研究语境:说话人巧妙地适切语境,利用语境精心选用恰当的话语表达自己的意图;听话人煞费苦心地凭借交谈时的具体语境准确地理解听到的话语的意义。指示词语、会话含义、言语行为等跟语境关系密切。正因为如此,研究语境对语用学的建立和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意义。

(4)研究语境对语言教学,如教学法有重要作用:功能教学法、功能—意会教学法、情景教学法等。特别是对对外汉语教学有重要的实用价值:不仅教学生具有“语言能力”,即掌握汉语的语音、词汇、语法的规则、规范,而且要使学生具有“交际能力”,即在不同的语境下能熟练地使用汉语进行有成效的交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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