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示词语是语用学最早选定的研究对象,因为它直接涉及到语言结构和语境的关系。
3.1 指示词语的语用含义
“deixis”这个术语来源于希腊语,原意为“指点或指明”。指示词语就是表示指示信息的词语。
3.1.1 指示词语是语用学最早选定的研究对象
语言哲学家巴尔—希勒尔(Bar-Hilel)于1954年发表《指示词语》(Indexical ExPressions)一文认定指示词语(deixis,IndexicalexPressions)是语用学的研究对象。提出指示词语是指“在不知其使用语境时就无法确定其所指语义的指示词或指示句”。他举出三个例句:
〈1〉Ice floats on water.
(冰块浮在水面上)
〈2〉It’s raining.
(正在下雨)
〈3〉I am hungry.
(我饿)
他指出,说英语的成年人对例〈1〉的理解是一致的,这是一个陈述句。但是,对例〈2〉,如果想确切了解其意义,就必须得知道说这句话的时间和地点。对例〈3〉,如果想确切了解其意义,就必须得知道说这句话的人是谁(和说这句话的时间
I指什么人)。从上述分析可以看到例〈2〉、〈3〉跟例〈1〉不同,在句型上,巴尔—希勒尔把例〈2〉、〈3〉称之为指示句型。他认为,人们在言语交际中,大量使用指示句,因此指示词语的研究是语用学的重要内容。巴尔—希勒尔把指示词语定为语用学的研究对象是完全正确的。
指示词语为什么成为语用学最早关注的研究对象,是因为指示词语是一些不能用语义学的真假条件来衡量的词语,它们的意义只有依赖语境才能得到准确地理解。语用学家们注意到,语言中有些词语和语法范畴,如果离开了语境,它们的意义就无法确定。例如,I"ll be here again in an hour.这句话,离开了产生它的语境,听话人就无法知道是谁在什么时间再次到什么地方来。这句话里的I是人称指示词,here是地点指示词,in an hour这个短语虽然不是一个指示词语,但对它的理解是要以说话的时间(即指示词now所表示的时间)为基点去推算的,因此,离开了语境也就无法确定这个短词的意义。
语用学家们认为,在现代英语中,离开了语境就无法确定其意义的词语是指:人称代词:I,you;指示代词:this,that,以及定冠词the;时间副词:now,today,yeserday,tomorow等;地点副词:here,here等。有指示性功能的语法范畴主要是指动词的时态(动词的时间范畴)。
3.1.2 指示系统,一般地说,是以说话人为中心的方式组织起来的。人们典型的交际方式是面对面交谈,即由一人对一人或由一人对多人,通过说—听的方式进行交谈。面对面交谈,即使在当今科技高度发达的条件下,仍然是典型的交际方式。在面对面的交谈中,指示系统,一般地说,是以自我(说话人)为中心组织起来的。指示词语的指示中心(deictic centre)一般是:①中心人物是说话人;②中心时间是说话人说话的时间;③中心地点是说话人说话时所处的地点;④语篇(discourse)中心是一句话中说话人当时正说到的部位;⑤社交中心是说话人的相对于说话对象的社会地位。
3.2 指示词语的不同用法
指示词语是指主要用作指示的语言成分,但不可忽视指示词大多还有非指示的用法。
3.2.1 指示词语的两种指示用法
菲尔默(Filmore,1971)把指示词语的指示用法分为两种:身势用法(gestural usage)和象征用法(symbolic usage)。
身势用法的指示词语只有借助对言语事件的实在的听觉、视觉、触觉才能理解。例如指示词的使用伴随指示的手势:
〈4〉This one is genuine,but this one is fake.
(这是真货,这是假货)
又例如第二、第三人称代词的使用伴随某种对所指对象的可知觉的表示(如视线的方向):
〈5〉He"s not the Duke,he is.he"s the butler.
(他不是公爵,他是。他是男管家。)
象征用法的指示词语只需知道言语事件的基本时间空间参数就可以理解。例如:
〈6〉This city is realy beautiful.
(这座城市真美)
只要知道这句话是在北京说的,不论说话的具体地点是在雄伟的天安门广场,还是在繁华的王府井大街,this ctiy指的都是北京。又例如:
〈7〉You can all come with me if you like.
(如果愿意,你们都可以跟我来)
只要知道当时环境下说话的对象(you)可能有哪些人,这句话就可以理解。
3.2.2 指示词语的非指示用法
所谓指示词语,只是说某个词语在大多数情况下具有指示功能,而不是说这同一词语在某些情况下不能作为一个非指示性的词语来使用,实际上,同一个词语可能有指示和非指示的两种用法。指示词语的非指示用法分为照应用法(anaphoric)和非照应用法(non-anaphoric)两种。照应用法是一个词语的所指跟前面出现的别的词语的所指是同一对象。例如:
〈8〉John came in and he lit a fire.(约翰走进来他点上个火儿)
这句话中的he跟John照应,John指谁,he也指的是谁。
请注意:一个指示词语可以同时用作指示和照应,例如:
〈9〉I was born in London and have lived there ever since.
(我出生在伦敦,自出生后一直住在那儿)
这句话中,London也指什么地方;there也指什么地方,同时,在空间指示方向上,there又是对here而言,表示说话的地点不在伦敦。
非照应用法,例如:
〈10〉I met this weird guy the other day.
(我那一天遇到这么个古怪的家伙)
3.3 指示词语的分类
指示词语的传统分类是人称指示、时间指示、地点指示,这是最基本、最普遍的三种指示词语,后来在70、80年代又增加了语篇指示(Discourse deixis)和社交指示(Social deixis)两种指示词语。依据菲尔默的《指示词语讲义》(1971)和列文森的《语用学》(1983)的归纳,指示词语分为以下五类:
(1)人称指示
(2)时间指示
(3)地点指示
(4)语篇指示
(5)社交指示
下面,我们分别谈谈这五类指示词语。
3.3.1 人称指示(Person deixis)
人称指示指交谈双方用话语传达信息时的相互称呼。
人称指示的基本语法区别是第一人称,第二人称,第三人称。第一人称单数“我”是说话人自称,第二人称单数“你”是说话人称听话的人,第三人称单数“他”是说话人称说话人、听话人之外的任何人。在言语交际中,说话人和听话人是不可缺少的,但第三人称没有对应的参与角色,因而是可有可无的。必须指出,尽管人称指示直接反映在语法的人称范畴上,但是绝不能把语法上的代词概念跟语用上的人称指示词混同起来。人称指示词是以说话人作基准的:正在说话的人是“我”,对面听话的人就是“你”,在言语交际中,“我”、“你”角色是互换的。不了解或不注意这个交际准则就会出毛病,闹笑话。
先举一个出了毛病的例子:
一位英语教师说出这样一个句子:“I am a teacher”。他要求学生把这个陈述句改为yes-no疑问句。从语法上看,学生无论说出“Am I a teacher?”还是说出“Are you a teacher?”教师都会认为是可接受的。但从语用上看,说“Am I a teacher?”就出了毛病,因为用了第一人称指示词,这样就成了说话人向听话人询问关于说话人自己的身份了。只有说“Are you a teacher?”才是正确的,因为换用了第二人称指示词,这样才适用于说话人询问对方的身份。
再举一个闹笑话的例子(1983:68,Levinson转述Rosten:1968:443-4):
一位希伯莱语(Hebrew)教师发现自己把一双舒适的拖鞋忘在家里,于是派一个学生带着他写给妻子的便条去取拖鞋。他在便条上写着:“Send me your slippers with this boy”。当学生问他为什么写“your”slippers时,他说:“哎呀!如果我写‘my’slippers,她就会读成‘my’slippers,而把她的拖鞋送给我,我拿她的拖鞋有什么用呢?所以我写了‘your’slippers,她读到“your”slippers时,自然会把我的拖鞋送来了。”
这位希伯莱语教师写给妻子的便条之所以闹了笑话,是因为他违背了人称指示词以说话人为基准,在言语交际中,“我”、“你”角色互换的交际准则,而把关键的一个人称指示改成以听话人(妻子)为基准引发的。
关于人称的复数形式,有必要指出:许多语言里,第一人称的复数形式有包括式和排除式之分。例如汉语:存在两种第一人称的复数形式:包括听话人在内的第一人称复数形式和不包括听话人在内的第一人称复数形式。在普通话里“咱们”是包括式,“我们”多为排除式,但有时则为包括式。例如:
〈11〉咱们去昆明湖划船吧!
〈12〉我们去花园里散步,你在家看电视吧!
〈12〉中的“我们”不包括听话人在内,为排除式。
〈13〉我们去打网球好吗?
〈13〉中的“我们”包括听话人在内,为包括式。
在英语里,这两种不同的第一人称复数之间的分别不是直接而是间接地体现出来的:let us的缩略式let"s只适用于us作包括式理解,例如:
〈14〉Le"s go to the cinema.
(让我们去看电影吧!)
因此不能说:〈15〉Let"s go to see you tomorow.
除了代词以外,人称或参与角色还用各种其他形式来表示。在英语里,称呼语也是指示性词语(表明说话人选定被称呼人为交际对象)。称呼语是用来指称听话人的名词短语。称呼语分为呼唤语(summons)和称唤语(addreses)两类。呼唤语,一般位于句首,本身可以看作一种独立的言语行为。例如:
〈16〉Hey you,you just scratched my car with your frisbee.
(嘿你,你玩飞盘刚才蹭坏了我的汽车)
称唤语是一种插入语,例如:
〈17〉The truth is,Madam,nothing is as good nowadays.
(说实话,夫人,如今什么都不如以前了)
也许称唤语都可以用作呼唤语,但不是所有的呼唤语都能用作称唤语。
3.3.2 时间指示(Timedeixis)
时间指示指交谈双方用话语传递信息时提到的时间。
在言语交际中,人们总要谈论各种事件、活动、动作发生的时间:正在发生,已经发生,将要发生。正因为如此,语言中就必定有用来表示相应时间的词语和表达方式或语法范畴。
“时间”是个抽象概念,人们只能人为地选定一些参照点(point of reference)作为计算时间的依据。在交际中,时间指示是以说话人在说话的那一时刻作为参照点来计算和理解的。例如,时间副词:now(现在),today(今天),yesterday(昨天),tomorow(明天) ,soon(不久),recently(最近)等。其中的new,指说话的那一时刻;today指说话的那一天。其他的则以说话的时间为基点往前或往后推算。例如,yesterday,指说话时间的前一天;tomorow,指说话时间的后一天。又如时间指示词ago(如:three days ago)和(in five minutes),ago,从说话的那一时刻或那一天往前推算;in,从说话的那一时刻往后推算。
谈论时间指示,必须区分编码时间(Coding time,简称CT)和接收时间(receiving time,简称RT)。所谓编码时间是指说话人将其想要传递的信息进行语言编码的时间;所谓接收时间是指听话人收到说话人所发出的信息的时间。在大多数情况下,编码时间和接收时间等同或一致(因为音速很快,交谈者当面交谈,编码时间和接收时间之间差别甚小,可忽略不计)。但在一些情况下,例如写信,预先录制的广播节目等,时态、时间副词或其他指时间的语素的使用就比较复杂了。例如:
〈18〉This program is being recorded today,Wednesday April Ist,to be relayed next Thursday.(本节目录制于今天,四月一日星期三,定于下星期四播放)
〈18〉的指示中心是说话人和编码时间(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