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那陆九郎素来名声不佳。此刻竟为了那贱籍之人与哀王相争。名声怕是无可挽回。小娘子理应多为自己打算。有些人沾染不得的,这有损女儿家的名节。”
云舒打量着秦妈妈低头诚恳进言的做派,说道:“妈妈,有话当直说。如若妈妈真心反对,那块玉璜怕也到不了小童的手中。”
秦妈妈闻言,抬起头,说道:“小娘子聪慧过人。此刻陆九郎遭人算计,即使有小娘子的玉璜赶到,制止陆九郎的脾性。然这名声有碍怕是还要担着的。”
云舒端起小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说道:“妈妈的心,还是站在陆府那边的呀。”
“小娘子,老奴虽是在陆府遭人陷害最后发卖出府,后又由娘子善心收留的奴婢。然老奴的心却是站在小娘子身边的。只是老奴大胆揣度,小娘子应是念旧情之人。不忍心看到陆九郎遭奸猾之辈算计。遂请命前去转圜此事。”
“妈妈,你自去。然舒儿有一句话要说。事有真假,然真亦假来假亦真;假亦真来真亦假。”
“老奴糊涂,还望小娘子明示。”
“妈妈附耳过来。”
秦妈妈倾身附耳,云舒细碎的交代了一番。秦妈妈原本沉重的脸色,瞬间转喜。待云舒交代完毕,说道:“小娘子妙计。”
“只可解一时之危而已。幕后之人怕是要逃脱。算不得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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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华道中央,人群攒动中。两队护卫对峙而立。
一队护卫簇拥中,领先之人为一位年约十七的少年郎,他头戴东珠镶嵌武冠,身着藏青团云常服,腰间配有一玲珑玉珏。脚穿深黑皂靴。长身而立,手持佩剑,怒目而视。
另一队护卫簇拥中,是一位年约二十,头戴鎏金翡翠所制束发之冠,身着深紫色蟒纹常服,腰间配有一质地上乘的麒麟玉佩,脚穿深灰色皂靴。此刻,他同样怒目而视。可惜此人面色苍白,中气亏损,气势刚开半晌,就又偃旗息鼓。
身旁伺候的随侍瞧见后,向前一步,扶着自己的主子,然后色厉内荏的喝道:“大胆陆九郎,竟敢与哀王殿下争抢一妓子。”
陆康闻言并不理会,然他身旁的小厮却轻蔑的说道:“莫要废话,抢就抢了,你耐我主子何?我劝尔等速速退去,我主子手中之剑可不是好相与的。”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见一面生的小童,拨开人群。大声喊道:“陆九郎,且慢动手,奴才的主人有一物要交予您。”
陆康闻言,转首望向刚刚出声的小童。
陆康的亲信随侍立即会意,遂来到护卫拦截之处。问道:“你主人是谁?何物需要你转交?”
小童面色一整,低声说道:“大将军府。”
随侍闻言,眸中异色连连,然后挥退护卫,说道:“跟我来。”
待行至陆康前约三步远,小童见礼后,立即仔细的捧出一物。
陆康看到此物后,瞳孔猛地一缩。然后迅速抢过此物,仔细端详了一番后。微微皱眉,而后面色如常的问道:“你主子在此处?”
“回小郎话,却在此处。”
“恩,我知晓她的用意。”陆康将手中佩剑插入剑鞘。然后对小童说道:“你领我去你主人处。”
此时,原被护卫看押,安静伏跪在地的良民。突然爆起,声音呜咽悲戚的说道:“陆九郎,陆九郎,我求求您了,你就让我的发妻归家吧。家中三月大的孩子正嗷嗷待哺呐。我求求您了……”
本就喧嚣的人群,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低声碎语。有道强权之下良民难有活路,有道良民可怜,有道强权贵族之可恨……
陆康原不甚在意这些闲言碎语,然云舒到了此处。此时他想着是否收敛几分。遂他想着上前分辨几句。然却被眼前的一幕打断。
只见人群中,突然间冲出一位瘦弱的良民和两位膀大腰粗的大汉,陆九郎的护卫队一时间被这突入的情况冲溃,让那三位乘隙钻入了护卫看押良民的角落。
他们三人快速的来到那位喊冤叫苦的良民旁,两位大汉架起那喊冤的良民。而瘦弱的良民却抱着他。大声呼喊道:“大兄,你怎会在此处?让小弟找得好苦啊!我知你因大娘子难产而死伤心,神志有些迷糊。然你亦不能冤枉陆九郎呀。这可怎生得好?”
说完,瘦弱良民便松开喊冤良民,急急的伏跪在地,哭诉道:“陆九郎,家兄因过度悲伤,神思迷糊。做出了糊涂事,求陆九郎原谅则个。”
陆康面色难辨,然他身边的随侍却上前一步,说道:“我家主子,不愿理会这些小事。事情亦水落石出,你领着你大兄归家吧,好生看管、照看,莫要再出此事即可。”
待随侍话毕,陆康便不再理会,转身就走。
瘦弱良民见了,面带感激的说道:“谢陆九郎不计小人家兄的过失。谢陆九郎……谢……”
此时,哀王眼见陆康转身就走,甩开随侍扶着的手,喝道:“陆九郎,这样离去,是打算相让那妓子吗?”
陆康闻言,顿住脚,喜怒不辨的转身。便错愕的见到一群约百十人胭脂俗粉冲进两方护卫当中,领头的人应当是一位鸨母,声音犹为尖锐的喊叫道:“堂堂王爷,青天白日逛楼子也就罢了。亦不能强抢奴家楼子里的头牌呀。若不是侠义的陆九郎闻言拦着。奴家的楼子怕是要关了哟。哀王,您行行好,就放过奴家的楼子吧。……”
哀王随侍大声喝道:“大胆,明明……”
话音还未落,鸨母一个动作,那些涂脂抹粉的妓子们,就攀到了哀王爷及一群护卫身边纠缠的起来。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小童乘隙拽了一下陆康的衣袖。陆康晃过神,遂领着一行护卫,眨眼间便消失在人群中。
待出陆康站立在云舒的马车前,隔着车帘他声音平静无波的问道:“云小娘子,你今日怎会出府?”
“陆九兄,今日好雅兴,当街怒发冲冠为红颜。”云舒心中微涩,却生生按耐住心中的悲戚与激动,遂稳了稳心神,然声音却还是略带颤抖的说道:“如若舒儿没有路过,估计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听听闲话。”
“……”陆康张嘴,原想辩解一番,后还是合上了嘴,并不出声。
云舒因着前世的相处,对陆康有几分了解。遂面对陆康不予辩解,亦不甚在意。只是按下自己将要夺眶而出的泪芒,语带诚恳的说道:“我深知九兄为人。遂我观今日之事大为蹊跷,只能略施小计,让九兄得以脱身。然此事背后定有幕后推手。望九兄平日里多加小心。莫要再被那小人暗算。”
陆康面色不变,然他却紧紧的握住手中的玉璜,后又语气平缓的回道:“云小娘子聪慧。”
“九兄,我知你甚深,虽你平日冷面,然实则是一不拘小节、侠义心肠之人。然那些小人亦清楚九兄的脾性,遂会对症下药。暗中给九兄设些名声有碍的伎俩。平日虽无伤大雅,然眼下圣人对官员私德要求甚高。九兄应对自己的前程有计所较。若私德有碍,圣人定不会允以高位。望九兄多加思量。”
陆康闻言,神色莫名的望着车帘后的身影。然后说道:“云小娘子,所言之事,九兄谨记。”
“九兄,我家中正值丧期,不得在外逗留。就先告辞了。”
陆康松了松手中的玉璜,最后还是握紧,一辑行礼道:“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