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正房就出来一位婢女,她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大理石台阶下云舒,然后行了一礼道:“小娘子,乡君唤你入内。”
云舒闻言,瞧了一眼秦妈妈,然后抬起手搭在秦妈妈的手臂上,抬步走上了大理石台阶,走到长廊跟前,越过那婢女,跨入正房的门槛。
待一进入正房,两侧白色纱幔随风扬起,一种悲凉的随之而来。恍惚前一世,也是在这里,乡君传唤自己,让自己同那些奴婢一同跪在外面的院子里一个时辰,才叫起身入内。一进去,阿娘生前惯用的一只琉璃盏就砸了过来。
犹记得那琉璃盏在砸到自己额头时的痛、惊恐及彷徨。那时懦弱的自己只会无声哭泣,却没有得到乡君任何怜悯。反之是一句句讽刺与谩骂淹没了自己。
“小娘子,小娘子……”秦妈妈在云舒的旁边低声唤道:“小娘子,一定要打起精神。乡君……”
云舒回神,眼中闪过一阵厉色,闭上眼。然后睁开眼,平静的说:“妈妈不用担心。乡君的厉害我是领教过的。我自有应对之法。”
待行至主位三步远,
云舒松开秦妈妈的手,朝着跽坐在主位的一位年约四十的老妇人行了一礼。道:“乡君大安。”
跽坐在主位的乡君抬了抬手。
云舒便立即起身。她抬首看到了一眼乡君。如同记忆中一样,今日乡君梳的高髻上簪了数只银簪子,再在左侧簪上了一朵大白菊。身着五品命妇祭服。端是一位严谨的老妇人。
与记忆中不一的地方,就是此刻乡君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而非前世记忆中的不分青红皂白的大声训斥。
一时间正房内寂静无声,满室的奴婢都屏住呼吸,肃穆无比。
乡君旁身旁立着的傅妈妈,瞧着乡君的脸色,遂按着乡君的安排,大声斥责道:“小娘子,你可知错?”
云舒闻言,收敛心神,暗道:来了。遂她面露惶恐的说道:“不知傅妈妈所说为何?”
傅妈妈顿了顿,回道:“小娘子,今日乃是府中郎君与娘子的头七,府中来了如此多的祭吊之人,你身为郎君与娘子的子女,怎可不与乡君示下,便匆匆入宫觐见。如若冲撞了贵人,当如何是好?”
云舒闻言,直直的望着乡君,然后行了一礼,说道:“乡君,有所不知。不若,你应当知晓我阿娘是皇后娘娘得信之人。阿娘遗言让我今日入宫觐见,将一贵重之物交予皇后娘娘。我自当遵从阿娘遗愿,不敢懈怠。然今日是阿耶阿娘的头七,我亦不敢相忘,便先行祭拜,这才匆匆入宫觐见。”
乡君闻言,瞧着眼前的云舒,猝然间发现这小娘子,不若自己想象中那样乖巧,然自己所谋之事,必当要找好借口,否则怎能堵住那悠悠众口。遂她开口道:“你遵从你阿娘入宫觐见,当与我示下出府。怎能一声不吭就匆匆出府,你如此不敬长辈,可知错。”
云舒闻言,面露诧异的说道:“乡君,你客居我大将军府,我身为府中唯一的主子,出行前以命人好生厚待你。虽你是长辈,然我出府入宫是尊从阿娘的遗命,理当请示阿娘即可。怎生能叨扰你,如此若传出我凡事找乡君蛰摸,世人将视我太过厚颜。如此我将何颜面面对逝去的阿耶阿娘。”说完,云舒就掩帕低声哭泣了起来。
秦妈妈适时的说道:“小娘子莫伤心,乡君是明理之人,定当不会错怪你的。”
乡君并为被秦妈妈的话堵住,反而开口道:“你出府虽尊了遗命,然你应当告知我这祖母一声。早作安排,也不会让今日来祭吊的人看笑话。你如此不顾大局,可知错。”
云舒停下抽噎,擦了擦眼角,出声道:“乡君有所不知,我出府之前,就吩咐了常管家。让他告知给今日来祭吊的人,明白我的难处。所以......”
乡君闻言,重新打量了一番云舒,遂开口道:“即使你告知给了每一位来府中祭吊的宾客,然你如此做派,不服管教,次次顶撞与我,不敬我这祖母。若传出去,你这小娘子当如何自处。”
云舒闻言,猝然抬头,然后糯糯的说道:“乡君,你是否身子骨有碍。记混了。我的祖母已作古多年了。”
“你......”跽坐在主位的乡君指着云舒,怒喝道:“到是老身多事了,这诺大的大将军府两位做主之人相隔一日离世。只留下你这七岁的垂髫童女。老身来主持事宜,以保府内安宁。”
乡君顿了顿,厉声问道“到是岔了。”
云舒本欲反驳,后又顿住,垂眸不言语。只因着七日前乡君来到府中,确实让府中上下人心安定不少。府中没有因为阿耶阿娘猝然辞世而大乱。
看到下面除了秦妈妈,其他的奴婢纷纷低头,安分守己的模样。
乡君这才住口,然后缓了缓自己的脾性,对着云舒说道:“小娘子,你年幼,那些前尘往事知之不详。早年啊婆与你阿耶却有嫌隙。但此刻你阿耶猝然离去,留下你这个垂髫童女。啊婆舍不得你受苦,这才到的大将军府主持事宜。你可明白阿婆的用意。”
云舒看着变脸的乡君,低眉敛目。暗叹:姜还是老的辣。如若不是经历了前世,一垂髫童女眼见如此慈爱的祖母,定当会对乡君言听计从。可惜前世对这份情谊的期盼都被那些苦楚淹没。这一世只剩下无尽的恨。
即使乡君对自己的态度不似前世,然前世如履薄冰的日子过得久了。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有所长进。再看乡君言不由衷的面目。只觉得讽刺。
“我自当明白乡君的苦心,且这份心意我一辈子都记着。可惜父命不可违,我已经奏禀皇后,大将军府内的难处。此后,乡君不必再如此费心。”说完,云舒略带歉意的,说道:“我虽为垂髫童女,然却是大将军府唯一的主子。近几日劳烦乡君主持府内事宜。心中甚是不安,如此还是我自己担着才好。”
闻言,乡君脸色难看的问道:“你是不需要我再管着这大将军府了。想着自己把控这诺大的大将军府?”
云舒抬首,面带惶恐歉疚的说道:“乡君原是管着云县伯府上下的老祖宗。然为着我大将军府的安宁,才来坐镇。我早已感激不尽。然乡君毕竟是云县伯府的老祖宗。我怎能如此烦扰乡君。如此不敬尊长。阻隔乡君回云县伯府相聚天伦。”
闻言,乡君面色更加难看了。神色有些复杂的说道:“你很好,真是一个孝顺的。”说完,她就起身,离开了霓裳阁。
没一会儿霓裳阁正房内就只剩下秦妈妈跟云舒。望着云舒微微皱着的小眉头,秦妈妈问道:“小娘子,乡君这么回了客院,接下来我们当如何安排?”
“无碍,自古请神容易送神难,然不过是多费些心思罢了。眼下我当处理府中那些吃里扒外的人。”
“小娘子,老奴明白了。”
“妈妈,这几日我便接掌府中一应事物,还要劳烦妈妈多费些心思帮我。”云舒语带诚恳的说道:“有着这几日的事,这府中让我得信的人不多了。”
“小娘子不必多言,老奴定当竭力。”
“如此甚好。眼下,烦你吩咐下去,去陆妈妈处拿了锁钥,将我院子里的婢女都带到此处。还有梅香绑了那一批人也带到此处。我要清理府内那些不安分的人。”
“诺。”秦妈妈应声以后,就立即退出了正房外室。
云舒看着空荡荡的正房外室,回想到阿娘的谆谆教导的身影,眼泪就扑簌簌的掉落了下来。前世因为自己的懦弱、无为。不仅仅让乡君侵占了阿娘的霓裳阁,还让霓裳阁上上下下伺候的忠奴纷纷落得凄惨的下场。此世,我云舒定当要还那些忠奴一个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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