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多时,便听见屋外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琬溪转过身抬眼望去,门口盈盈而立的正是她记忆里的瑜娘。瑜娘原姓王,他们家的这个王氏是琅琊王氏的远亲,可虽只是旁亲,却也算得是上京一门富庶子弟,而王瑜娘更是杨婉娘亲的闺中密友,只可惜瑜娘家道中落,夫君早亡,好几年便只能靠着杨婉娘亲的救济和自己在闺阁中学习的女红开起了这“锦绣坊”,只是,当初她也是不曾料想这锦绣坊倒是越来越红火,渐渐成了上京贵女贵妇们的挚爱了的。
正值琬溪打量之际,那瑜娘却早就是快步行至了她的身前,紧紧攥住了她的手,秀眉轻蹙,眉眼间的激动清晰可辨。“婉婉…那日已过…这么些日子来…你…可还好?”
琬溪抬首,正好望进了她温婉的水眸,一瞬间,竟是好像又随着杨婉的记忆回到了当初。当初,杨婉的母亲早就没了,杨婉和她年纪尚轻的弟弟早便是成了没了母亲的孩子,可幸好还有瑜娘,瑜娘一生无子,独独将他们姐弟视若亲生,每每杨婉思念母亲了,便就会出府来到锦绣坊,寻求瑜娘温婉的抚慰,是以,她与瑜娘间的感情不言而喻。
轻轻晃了晃脑袋,琬溪醒过了神来,她盯着瑜娘,浅浅一笑:“能有什么好与不好的?说这些又有什么差别呢?生活嘛,左不过便是得过且过罢了。”
瑜娘握着琬溪的手紧了紧,眸中有着丝丝的欣慰,但更多的却是疼惜:“我们婉婉当真是长大了,这些日子…你定是受了许多苦吧?”如果可以,她更希望她的婉婉不要长大,这样的成长和着血和泪,这样的成长太过残忍,她宁愿她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神伤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瑜娘蓦地抬起了头来,神情中带着些喜色,朝着琬溪笑道:“咱们不说这些难过的,婉婉,你快瞧瞧,我领了谁来?”
只见瑜娘侧了侧身子,冲着门外轻轻唤了声:“你这孩子,还不快进来!”
琬溪随着瑜娘的眼望了过去,却见门外站着一位风华正茂的少年,一袭蓝衣英姿逼人,虽如今只是十二三岁的光景,却早已是风姿具作。琬溪心中猛然一阵惊慌,她感觉得到她的胸膛内,那颗心在剧烈地颤抖,从骨子里生出的激动冲刺在她的血液里,她猛然惊觉,她…好像…有些控制不了这具身体了…
她闭上了眼,咬着牙努力平息着这身体里的冲动,她的身子微微颤动着,她侧脸,向着瑜娘道:“瑜姨,你…先领着泠月出去会儿吧…我想…我想…同辰辰单独谈谈…”
瑜娘心中诧异,却又想着或是因为他们姐弟许久未见,婉婉难免有些激动,便了然的领着泠月款款而去。
待她们的身影走远,那少年早已按耐不住性子,一个健步便踏至她的身前。他紧攥住她的袖口,星目中竟是涌出了些许的泪,情之所至,泪如泉涌,他颤抖着嗓音,轻声唤了声:“姐姐…”
琬溪身子颤了颤,许久,她才看向了他的脸,她仔细地打量着他,很熟悉的脸,她想,他与杨婉的眉目间定是有五分相似的。她有些怔然,神情间尽是不可置信:“你…怎么会…我以为你…”是的,她从未想过杨婉的弟弟居然逃过了那一劫,她以为他会与所有人一样以死明志,又或是同她一样承受着天子之怒,伏于天子之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