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丛林,花香四溢,数檐矮屋隐于丛林之间,醉人花香漫于林间小路,桂花花瓣铺满庭前小院,好个闲情逸致的好去处。
“奴婢参见二少爷”,小姑娘放下热气腾腾的木盆,向邵梓莲行礼。
“阿桂,大哥,他已经休息了吗?”邵梓莲见放在一旁的木盆,却见屋里还亮着蜡烛。
“没有,大少爷只吩咐奴婢下去休息”,阿桂看着眼前的摇摆的桂花树丫上盛开的桂花,“今日的桂花开得很好,大少爷看了很久。”
“我带客人来见见大哥,你先下去。”大哥,你真的打算与世隔绝,不问世事了吗?
“二少爷,你来看大少爷,大少爷肯定很开心。”阿桂笑着端着木盆跑开。
“咚,咚,咚”,邵梓莲轻轻扣门,“大哥,我来看你了”。
“梓莲啊!快进来吧,外面风大”屋内传来干净爽朗的声音。
“明王殿下,碧枫姑娘,二位请在门外等一下”,邵梓莲一反常态,语气恳切。
白青洛和百里沂旪不约而同点点头。
“吱呀”邵梓莲推开门,满脸堆笑,“大哥,我今日还带来两位客人,大哥绝对想不到是谁。”
“呵呵,都要当家了还不好好改改你这滑头脾性,我可不会猜。”卲梓勋推着轮椅,给邵梓莲倒杯茶,怪道,“还不把客人请进来!”
“嘻嘻,二位请进”邵梓莲转到卲梓勋身后,掌着卲梓勋的轮椅,眼底浮上难明的苦涩。
白青洛跟着百里沂旪走进屋内,轮椅上的男子彬彬有礼,眉宇间气宇轩昂,眼眸却如一潭不会再流动的死水般死寂沉静。
白青洛一瞬间有种“他失明了”的错觉。
“卲梓勋,参见昭王殿下”,卲梓勋看清来人面容,脸上笑意瞬间消失,强行滑动轮椅,轮椅向前滑动,挣脱邵梓莲的手掌,这才行礼。
“邵大公子不必如此拘礼,本王很感念邵老先生的教育之恩。”百里沂旪快步走过去,当年英姿飒爽,风度翩翩,卲家最为器重的卲梓勋,多年不见,丝毫不见当年风采,似乎变成另一个人。
“不知这位姑娘是?”如此深夜,能与昭王殿下同行,想必不一般,却也从未见过这张能让人过目不忘的面孔。看来,我是时候退居朝堂之外。
“她是陌神医的弟子,本王特意请来,为本王治病。”百里沂旪见邵梓莲似有难言之隐,开口道,“今日巧遇卲二公子谈起邵大公子,便带她前来为邵大公子看看”。
陌神医,传言中能起死回生的陌神医吗?难道我还有希望?眼前却浮现那一张张所谓的神医摇头叹息的脸。
“请大人恕小的无能”
“大人,还是另请高明”
“小的,无能为力”
…
不,不想再经历那种希望之后的绝望,不想再一次否定自我,不想再独自舔舐伤口,“承蒙昭王殿下厚爱,我已不再寻医。”卲梓勋旋转轮椅,背对着百里沂旪和白青洛,瞪一眼邵梓莲,“梓莲,送客!”
空洞无神的眼眸,双手紧扣着轮椅转轮,指尖泛白。白青洛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人之间已经有一道天然屏障,这是病人拒绝医生,或者说拒绝救治而造成的屏障,除非病人主动接近,否则医者束手无策。
“大哥!”,邵梓莲哀求,单膝跪地,“大哥,再一次,就一次”。
“阿桂,送客!”卲梓勋喊道,转动轮椅,不去看邵梓莲。梓莲,你不必如此的,如果我再接受救治,最后我们两都会遍体鳞伤的。
门被打开,“二公子,”阿桂面露难色,“二公子,请回去吧!”
桌上的宣纸被吹起,飘飘扬扬,翩飞到白青洛脚下,白青洛低头,灵光一闪,还有希望。
百里沂旪头也不回走出房间,白青洛捡起宣纸递给阿桂,跟着百里沂旪,邵梓莲依依不舍地望着窗边独坐的卲梓勋,一步一回头,踏出房间。
“卲二公子,你可知‘用人勿疑,疑人勿用’?”笃定的口气不容一丝质疑。
百里沂旪嘴角微微扬起,赞赏在那平静的眼波中有那么一瞬间的停留。
邵梓莲落寞的眼眸闪烁着难以名状的激动,“碧枫姑娘,你的意思是,”
“小瓦承蒙公子照拂,邵大公子之事,我自当竭尽全力才是”,眼睑低垂,“只是未经诊断,我也不能乱下断言,公子还是不要抱太大期望。”
“这我也明白,只是,大哥他,”邵梓莲望着那间门窗紧闭的矮屋,似是望着屋里暗自神伤的人。
“公子明白就好,为了让邵大公子接受我的诊断,眼下需要公子的帮助。”白青洛抬眼,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你,你真的可以?”激动难耐的口气中夹杂着丝丝犹疑。大哥下定决心的事很难再改变,何况,大哥的眼中已毫无生机。
“公子,还望你记住,‘用人勿疑,疑人勿用’。”云淡风轻的语气中带着点点恼怒。
“抱歉,我只是太激动了。不知碧枫姑娘,需要什么帮助?”
“有三点需要公子帮助。其一:邵大公子,腿疾的原因和症状,还望公子详细告知;其二:以前的大夫开的药方如果公子还有留存的话,我想借来一观;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管我用什么方法,公子都不要怀疑,也不要发问,要完完全全的信任我。”
白青洛言之凿凿,不容半丝质疑。
“哈哈”邵梓莲仰天一笑,大哥,上天果然不忍心让你隐居在此,在此关键时刻,送来一位名医。
“碧枫姑娘,请你放心,如果说之前我对你还有一丝怀疑的话,那么刚刚便完全消失。”邵梓莲朝守在门外的阿桂招招手。
小姑娘犹疑片刻,跑过去,“二公子”。
“阿桂,我有事要与二位贵客详谈,你将西屋简单收拾一下。”
“二公子,大公子他,”阿桂瞟一眼不远处的房屋,为难道。
“阿桂,你还不知道吗?大哥一向最疼我了,打扰一小下,大哥不会说什么的。”邵梓莲嬉皮笑脸地说道。
“可是,”总觉得大公子今天很不一样,这么多年,从未见大公子这么生气。
“阿桂,我教你一套指法。你每日给邵大公子泡脚的时候,泡脚水里加些艾叶,再用这套指法给大公子按按,大公子会心情舒畅好多。”白青洛真诚地看着阿桂。
“真的吗?”阿桂闪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
“当然喽!”白青洛调皮地眨眼,“就是在屋外不好教,你能收拾一下西屋吗?”
“嗯,阿桂这就去。”
小姑娘跑开,留下得意洋洋的白青洛,目瞪口呆的邵梓莲,强忍笑意的百里沂旪。
半柱香之后,伴着阿桂此起彼伏的“嗯,啊,呀,呜”的娇柔声,白青洛终于在阿桂的脚上演练完脚底按摩,“学会了吗?”
“呼,呼”阿桂不断踹气,点点头。这套指法这么疼,可是按完之后,浑身轻松,一天的疲劳都消失了。
白青洛满意的笑笑,没想到按摩这么累,“躺下来休息一下,感觉会更好。”
“嗯”全身放松的阿桂,一躺下就睡着了。
蹲的有些久了,小腿处麻麻的感觉,白青洛感觉尝试着站起来,脚一用力,脚底便感觉有亿万只虫蚁叮咬,攀爬一般,身子一歪,跌入柔软的胸膛,耳朵贴近心脏。
“噗通”,“嘀嗒”,“噗通”,“嘀嗒,嘀嗒”,“噗通”,“嘀嗒,嘀嗒”心脏的跳动怎么这么慢?一分钟完全没有六十次。
“脚好了吗?”百里沂旪松开扶着白青洛的手,满脸黑线。
“嗯”白青洛反射性的站起来,偷偷瞄一眼百里沂旪,立即侧过脸,糟了,他生气了,而且还展示出他的生气,怎么办?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沉浸在如何解释的沉思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凑近的百里沂旪。
百里沂旪背着手,俯身,贴近白青洛发烫的耳朵,“什么时候,你也帮我做做这套指法?”
“你想做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想也没想立刻回道。
百里沂旪愕然,看着白青洛涨的通红的侧脸,发烫的耳朵,喉咙发干,又看看躺在床上的阿桂,脸上的黑线逐渐退去,看来我想多了,“以后不要再用这套指法,容易引人遐想!”话落,百里沂旪背着手,拐过屏风,消失在眼前。
嗯?遐想?什么东西?白青洛歪着脑袋,不明所以。眼角瞥见躺在床上的阿桂,眼前又浮现出百里沂旪黑着的一张脸,猛然清醒,啊!这是误会!好不容易褪下的红色有悄悄爬满脸颊。
绕过屏风,邵梓莲一看见白青洛,口中的茶喷出,“咳,咳咳”。
白青洛冷眼一瞥邵梓莲,又看看淡然的百里沂旪,真不知道我消去红色的这段时间,百里沂旪给邵公子说了什么。
“公子,请你给我讲讲邵大公子的腿疾”,白青洛旁若无人地坐下,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她毫不知情。
“咳咳”,邵梓莲清清嗓子,语气悲切,娓娓道来。
大概五年前,邵梓莲与卲梓勋在五台山顶习武,不曾想在练的疲惫不堪的时候,突然冲出一伙提剑而来的蒙面人,杀气腾腾,剑剑致命。
邵梓莲与卲梓勋不敌,退至山崖边。卲梓勋将卲梓莲护在身后,眼见援兵感到,谁知那黑衣人不退反进,电光火石之间,邵梓莲踏空。卲梓勋立刻纵身而跃,一手抓住邵梓莲的脚,一手抓住悬崖边的树枝。
山崖边的拼杀声不断传入卲家两兄弟的耳朵,终于恢复平静,两兄弟纷纷松口气。
“咔嚓”树枝断裂一般,邵梓莲与卲梓勋向下一跌。细小的树枝难以承受两人的重量,眼看就要完全断裂,等不及援兵搜救,卲梓勋用力一甩,邵梓莲向上飞起,卲梓勋却跌落悬崖。
幸而五台山上树枝众多,卲梓勋从山顶跌落至山脚,虽身受重伤却未死。卲家请来御医诊治,卲梓勋渐渐恢复。正值卲家庆幸之际,卲梓勋腿部却无知觉,被告知:终身不能再行走。
后来,卲家遍寻名医,未果。
“大哥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无论如何我都要帮他”即使他放弃,我也不会放弃。
白青洛思忖良久,摔伤?“不知可还留有当年御医开出的药方?”
“有,不过在卲府,须得明日再拿给你。”
“嗯,那弦月宫宴之后,我再来为邵大公子诊治。”白青洛站起身,却见百里沂旪一脸沉思。
“弦月宫宴之后?那这段时间我需要做什么?”邵梓莲强压怒气,虚心问道。
“公子一切都不做,该做的我都交给阿桂了”白青洛狡黠一笑。
邵梓莲一愣,面色绯红,明白了什么却又更糊涂了,想问却又不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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