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洛侧脸枕着右手臂,随意地趴在床边,脸边传来锦被柔软的触感,一双没有焦点的眼神透过挂起的轻纱,似是看向不知名的远方。穿越吗?婆婆曾说我很有可能会恢复记忆,可是五年间却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或许婆婆指的记忆大概是我在梦中十九年的记忆吧!也只有这样才能不与这具仅有十七岁的身躯冲突,不与这五年的记忆冲突,才能解释这一切。
忽然白青洛咧开嘴角,眼神闪动,感觉很舒心,就像解开了一道谜题,梦中慈爱的父亲,梦中幸福的生活,梦中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以后不用再迷茫,不用再彷徨,知道自己从何处来,原来一切是这么美好。不过,我为何会穿越?难道我已经死了,我又是怎么死的呢?莫非有关这一切的记忆难道被树洞里的那位抽走了?哈,想那多干嘛,我都在这里生活了五年,既来之,则安之,那些并不重要吧!
“柳荫”白青洛从床边爬起来,唤道。
“小姐,”柳荫进入里间。
“五年前,白青洛,嗯,也就是我为何会失踪?”白青洛见柳荫殷切的期盼神情,眼神躲闪,“以前的事我都忘记了!”
“小姐,您愿意认奴婢了吗?”柳荫破涕为笑,红红的眼眶又集满晶莹的泪珠。
“嗯,刚刚弄疼你了吧!真是抱歉”白青洛轻轻拨开被泪水打湿而粘在柳荫小脸上的发丝。
“没有,谢谢小姐帮奴婢拔下苍耳”柳荫拼命地摇头。
白青洛捧着柳荫的小脸,温柔地擦拭柳荫的眼角,“快别哭了,眼睛都肿了,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我可是会心疼的。五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明王殿下为什么说我坠落彼岸崖。
“奴婢,奴婢自己来”柳荫娇羞地低下头,从怀里掏出手绢轻拭眼角,一举一动温婉柔媚,牵人心弦。
小家碧玉,说的大概就是这种吧!
“五年前,皇上下旨将白家三小姐许配给太子殿下,念在小姐年级尚幼,先接进皇宫抚养,待小姐及笄再举行国婚”。
“这,不是喜事吗?”嫁于皇室而且还是太子,难道不是众多女子梦寐以求的?太子殿下吗?在仙韵坊时,由于局势所迫,不过稍稍瞥了一眼,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柳荫偷偷瞟一眼,眸中带有难以言表的惋惜,欲言又止,粉嫩红唇几次欲张却最终合上。
“有什么话就直说”
对上白青洛干净的除了好奇以外毫无杂念的眸,垂眼哀叹,“小姐许是忘记了,当年小姐与明王殿下情意绵绵,难舍难分,甚至私定终身。小姐,您在被接到圣旨后便离家出走,音讯全无。”
“啊!是这样吗?”眸中全是不可置信的诧异,怪不得明王殿下对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只是,我不是她啊!。
柳荫坚定地点点头,毋容置疑。
“那后来呢?白府怎么样了?”这三小姐也还真是烈女子,抗旨拒婚,这不是足以斩首的重罪吗?白府也会有连坐之罪的吧!可是白府却依旧尚存。
“后来,白家大小姐——白素云,代替小姐进入皇宫”
“咦?这不算欺君之罪?”一双眼里满是惊讶与不安。
“小姐,其实小姐是庶出,大小姐才是嫡出,也许皇上宽厚,太子仁慈,此事也没怎么计较,不过老爷却是五年一直都在戍守边关,从未回京,而且国婚也一直未举行。”
嫡出换庶出?这样皇上和太子就不计较了?
“小姐,其实当时坊间有些传闻”柳荫见白青洛一张若有所思的脸,道。
“什么传闻?”
“坊间传闻,圣旨上写的是白家小姐,并未指明是三小姐还是大小姐,因此大小姐是名正言顺入宫,而且大小姐与明王殿下甚是般配,一时之间还被传为美谈。”柳荫回忆道。
坊间传闻!坊间传闻根本没什么可信度,或美化或恶化,不过能流传开来也是当权者的默许,“白,”老爷,“咳,我父亲是什么官职?”能与皇室结亲,官职应该不低。
“欸!”小姐忘得真够彻底的,“老爷是开国将军,骁勇善战,战功赫赫,据说,在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老爷就一直陪在皇上身边。想当年,白府如日中天,只是现如今,老爷常年未归,却是有些衰落。”眼底带着哀伤。
原来是这样,电视剧的经典情节,武将重臣功高盖主,皇上忌惮却又顾及手足情谊或是为了收拢人心,略施惩戒,断绝势力。细想来,这一切的导火索就是我,那这白家三小姐的身份是万万不能暴露的。
“我身上的月型胎记,知道的人多吗?”,白青洛背对着铜镜,褪去半截衣衫,露出大半个肩膀,看着另一面铜镜倒映出的贴在那白皙细腻,晶莹剔透的肌肤上的青灰残月胎记。包裹了无限忧郁的黑玉如水滴一般滴在那清潭里,忧郁在清潭里扩散,月白色胎记,就算是现代技术也是不能完美去除的,而女子身上留疤总归是遗憾。
“小姐,奴婢是十年前才贴身伺候小姐的,此事,奴婢并不清楚”,见白青洛的神情如同看着完美无瑕的美玉上淡淡的裂纹,欲要修复却无能为力,继续道,“奴婢只知道,在奴婢伺候小姐的五年里,小姐常年待在闺房之中,外人自然不会知晓”。
“我娘亲还在白府吗?”白青洛重新整理好衣衫,如果娘亲尚在的话,她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总是要想办法把她接出白府。
“奴婢并没有见过小姐的娘亲,白府只有一位夫人”对上白青洛目瞪口呆的表情,“十年前,奴婢进入白府的时候,府中便只有一位夫人。夫人将小姐视如己出,像疼爱大小姐一般疼爱小姐,大小姐待小姐如一母同胞的妹妹。若不是大小姐只长小姐数月,没有人会相信小姐是庶出。”似是沉静在回忆中的眼眸闪过一抹难言的酸楚与羡慕。
十七年前,白萧冄驻守边关一年多,终击退敌军,凯旋而归,怀中却多了一小小婴儿。白萧冄离去时,身怀六甲的白夫人站在城门上相送,白萧冄回来时,白夫人亦是怀抱婴儿于城门相迎。两个小婴儿相遇便开怀大笑,白夫人见那襁褓中的婴儿聪颖可爱顿时心生怜爱之情,又见两小婴儿如此投机,不免想起双生子中夭折的另一个婴儿,只觉得是上天的旨意为素云送来小妹妹,彼此相伴,对那婴儿甚是疼爱。
如此说来,白青洛那十二年的人生应是灿烂多彩的,所以才会那般任性抗旨拒婚吧!不知道白将军与白夫人会不会后悔对她十二年的教导与养育,应是不会的。白青洛想起慈祥和蔼的父亲,父亲,他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后悔过收养我,不是吗?
“柳荫又是如何来到这昭王府的?”,白青洛仰头,闭上眼睛,直到那抹酸涩感褪去,如果这是巧合也过于巧合了,毕竟我们相似的地方这么多。
“小姐走后,白府没落,奴婢就被赶了出来,是昭王府收留了奴婢。”红肿的眼眶中包含着水雾般的眼,朦朦胧胧,格外惹人怜惜。
“我现在的身份是陌神医的弟子,以后别称我‘小姐’知道吗?”白青洛轻弹柳荫的脑门,“以后可别再哭了,知道吗?”
“姑娘,奴婢明白”柳荫抚摸刚刚白青洛弹的地方,痒痒的,心里暖暖的。
“好啦!夜已深,你且去休息”不知何时,夜幕降临,除了房间里跳动的烛火发出的烛光,屋外早已是黑漆漆的一片。柳荫,若你是真心待我,我亦会将你视为妹妹。
“姑娘好生休息,奴婢告退”瞳孔放大,闪烁的眼眸飘过一丝焦虑,柳荫退出房门,抬头见那轮当空的皓月,快走几步,身形微闪,消失在夜色中。
屋内,银针穿插在那蔚蓝的火焰中,直到慢慢变得火红,一针针扎在白青洛白皙的肌肤,细长的秀眉紧紧皱在一起,皓齿咬着泛白的红唇。
洁白绢布染上月白染料,贴上那红肿的枫叶形状,身形微颤。啊!纹身会这么疼,好在这胎记长在手能够够着的地方。白青洛看着倒映在铜镜中的月白枫叶,惨白的小脸上浮起一丝微笑。
京郊城外,皓月当空,柳荫跪在那一袭月牙长袍身后,“殿下”。
“她是吗?”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
“是”柳荫停顿一下,“只是,小姐似乎不记得殿下”。
“她忘记也好,忘记了就重新开始”那人仰头,何时再一起看月亮,看星星。
“照顾好她”,语音未落,人已去。
柳荫怔怔地待在夜色中,仰起头,看着无边无际的夜空中悬挂的明月与星星,人的命运真的有这么大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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