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洛挑起绣着《八骏图》的精致缟帘,透过狭长的缝隙,看着华安街人声鼎沸的盛状。集满绫罗绸缎的玲珑布庄、收集奇珍异宝的有间当铺、吵吵杂杂的云香楼…白青洛一一记在心里。
兴许阳光正好,赶马车的人打着哈欠,拿着马鞭却并不赶马,任马儿在街道上踱步,走走停停,左顾右盼。马儿似是懂得娇子里的人的心思,走的漫不经心,只当是长时间窝在马厩,此次上街闲逛。
“姑娘,你终于笑了”坐在白青洛旁边的柳荫幸福地说道。
“街道熙熙攘攘,而我们的马车却闲庭信步般走着,虽惹得路人频频注目,却无一人催促,甚至眼中还有些敬意”若是在我梦中的那个世界,恐怕他们早就破口大骂,没想到不自觉地笑了。
“那是当然,这是昭王府的马车,京城——天子脚下,谁敢阻拦!”柳荫自豪道,“就算马车里不是昭王殿下本人,但仅仅是昭王府就足够分量”。
百里沂旪,你在京城还是很有威望的嘛,“那就得好好感谢昭王殿下,不然如何能像这般,安静地欣赏这繁华景象”
“姑娘,第一次来京城吗?”那如孩童般被新事物所吸引的关注与认真。
“嗯,感觉一切都是这么新鲜”
“柳荫”王仁呼唤。
“哎”柳荫的小脑袋探出车帘。
“前面就是华安街的尽头,问问姑娘接下来是去居安街还是去华商街?”王仁扭头对柳荫说道,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马儿,毕竟好久才放出来,就算是只温顺的马也不能大意。
“好的”柳荫的小脑袋缩回马车内。
“姑娘,快要逛完华安街了,接下来是去居安街,还是去华商街”
“居安街!”按照邺城布局图,华商街与华安街差不多,相较而言,布局图上与其他地方不一样的白府更加引人注意。
两名小斯笔直地守在白府门前,有人来拜访,一位小斯,跑进去通报,不一会儿来人被请进去,小斯重新守在门外,与另一位小斯谈论着,似是交谈刚刚来人的身份。
两名小斯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里的人盯着白府整整一个时辰有余。
“姑娘,是在找什么人吗?”柳荫惴惴不安,“这样的话迟早会被发现的,不如奴婢前去打听一下?”
“不必了,继续向前走吧!”白府不也是如其他官宦人家一样,百里沂旪为何偏偏如此在意白府呢,以至于布局图上都出现细微的磨损,如果不是反复抚摸这两个字,大概是不会出现那种磨损的。
白青洛却不知道这一切都被梧桐树下,双臂交握于胸前,一双执着与思索的眼眸尽收眼底。
雏菊爬满整个墙垣,甚至翻过墙延伸之外。
也不知这是谁家院子,后门也没有关,白青洛看得出神,想起那日庭院中,野菊花间,舞剑的百里沂旪,脸色一红,“停”
“停,姑娘叫停”柳荫探出马车外。
“吁~”一声长呼,勒紧缰绳,马车停下。
白青洛跳下马车,“你在马车里等我”,拦住要下车的柳荫,“我去去就回”。
站在门前,这样进去算不算:擅闯民宅?又望望那盛开的雏菊,踏出脚又收回来,犹豫再三,嗯,此等美景,此等良机,此时不闯更待何时?
踏出的脚,终于没有收回,一步步如山羊走钢丝般小心谨慎,不发出半点声响。
花满花开花满天,大概就是这番景致。雏菊比比皆是,盘根错节,竞相开放,攀爬在墙壁上,整面墙壁看不见半点墙壁应有的白色。
“青络”温润柔软的呼唤,温柔细腻的声音传入耳膜,白青洛浑身一颤,感觉耳朵都要化了。百里沂旪?他认出我了?待要回头,又听一声,“青络”。
不对,这声音不是百里沂旪,可是不是他,谁又会叫我青洛?墨玉般的眼珠上下左右,无人,回头吗?不行,在没有确定对方是谁之前不能回头。
百里黎墨站在白青洛身后,一袭轻烟笼翠薄纱罗裙,流云髻上的白玉簪闪闪发光,未扎住的长发如瀑布般自然垂下。这熟悉的背影,长高了啊!情不自禁地唤出声,眼前的人儿身形一颤,哈,果然是你,嘴角弯起。又唤一声,五年,你回来了,怎么不回头呢?那我走过去。
“如此良辰美景,有你一起观看,真好”百里黎墨站在白青洛身侧。
“明王殿下,拜见明王殿下”白青洛转身看见来人,立刻福礼,眼神向后瞟,没有人,刚明王殿下是在和我说话吗?明王殿下如何知道我的名字?难以名状的不安浮上心头。
“你我二人之间不必如此拘礼”百里黎墨扶起白青洛,那双炽热的眼眸下满是浓情蜜意,“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明王殿下,民女是碧枫,明王殿下是否认错人了?”白青洛向后一退,手臂从百里黎墨的手中挣脱。
“五年前,本王打探过你的消息,你跌落彼岸崖,生死不定,了无音讯”百里黎墨浓情蜜意的眼眸中带着些许哀愁,“五年,本王一直在找你,等你,本王相信你会回来”。
五年前吗?五年前,我确实是被婆婆从水中救起,难道他真的认识我,或者这只是一个巧合?这般神情不像有假,而且很容易惹人动容,不忍伤害“民女确实不认识明王殿下”。
“纵然你容貌全变,但这双眼眸一如往昔,清潭如许,一片赤诚”同一张脸,长着这样一双眼,嘴里却吐出那样的话,百里黎墨心脏像针扎一样刺痛,却期盼着能从那张嘴里听见更多话,真是好久没听见她的声音,五年,声音也变了,我错过了太多。
“民女确实不认识明王殿下”白青洛立刻低下头,避开百里黎墨的视线,如果我真的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青洛”,好想听听这十二年的事,得赶紧走,不然真得要沦陷了,“明王殿下,民女还有事,先行告退”。
“你知道,雏菊代表着什么吗?”百里黎墨就像是没听见一样,不说让她走,也不说不让她走,看着雏菊,自顾自地说着。
“什么?”就这样走的话,岂不是很无礼,京城——天子脚下,不过还好,这句话的语气很平静,他应该也明白我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放松下来,却始终不敢看百里黎墨的眼睛。
“回忆,本王所珍视的,青络,她忘却的,或者费力要忘却的,又或者没有忘却而假装忘却的”又是温润柔软、温柔细腻还带着淡淡的忧伤的声音。
啊!真的要沦陷了!“明王殿下,民女告辞”不管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白青洛转身,快步走出房门,百里黎墨却也不加阻拦,钻进马车,一直悬着的心才落地。
雨后庭院,淤泥还未干透,百里黎墨看着白青洛走进和走出的鞋印,有些交叠在一起,走进的鞋印离得那么近,走出的鞋印离得那么远,你就这么急着离开吗?一鞋印上某些完整的鞋印,拿开脚,哈,脚好小。五年,个子高了,容颜美了,声音脆了,脚却没怎么长嘛。
白青络,本王等了一天,一月,一年终等不到你任何消息,本已绝望。五年之后再度重逢,你却早已忘记本王,或者想要忘记,或者没有忘记装着忘记。没关系,本王,百里黎墨可以一直等,五年都过去了,不必急于一时,没什么能比再也见不到你更令本王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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