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从脖子上拉出鸟哨,鼓足腮帮一吹,声音不大,绵绵长音似鸟长鸣,只静了片刻,山林中的鸟儿像得到指示般成群结队地飞来,呼啦啦落漫,在低一些的树杈上密密麻麻地挤着。
众鸟鸣不绝,震得人脑袋嗡嗡作响。
树下两兄弟被这番景象惊吓,仰脸看呆了眼。
忽然众鸟尾巴齐齐一翘,小屁股齐齐一撅。
鸟屎如大年夜的雪,掉了两人一个个劈头盖脸,老裴氏兄弟呸着满嘴鸟粪,酒壶也顾不上拿,撒腿就跑。
等这两人狼狈离开,她抱怨道:“你们吃的什么呀整天,这么臭!”
鸟群一哄而散。
她从树上滑下,踩了满脚鸟粪,于是顺着崖根踱到溪畔洗洗刷刷。
她将鞋子往水里一丢,坐在溪畔将脚丫伸到冰凉的山溪中。
山溪上游白色小瀑布比夏天消瘦了许多,山水清清,许多斑驳的枯叶沉积在黑色的水底,遮蔽了溪水下圆润的碎石。
归隐村已经多年不曾来过外人,这是头回听外人评判她行为以外的东西,还是关于她进来越发在乎的长相。
她拨开树叶,临水自顾。波动的水面渐渐恢复平静,破碎的影子跳跃着合拢,她摸着自己的脸,熟眉熟眼的,看不出什么特别。
忽然想起过去有回,青面书生取笑她的相貌丑陋,她将其胖揍一顿,愤愤不平地回茅屋找大师兄想问个明白。大师兄伏案挥毫忙着更新他的《风流道士》,见状摇头晃脑地安慰道:“吾以为汝何等的率真潇洒,怎么在意起皮相之事?小家子气。不过无须担心,从你身上师兄我感受到了青娥之刚阳,须眉之婉约。真可谓巾帼魁首,女中丈夫也!”
当时她年纪小,好忽悠,以为大师兄真心夸赞。当即娇羞地“哟”了声,挺起胸膛,飘飘然地寻到青面书生,夺了他擦面的香膏,又将他胖揍一顿。
她悲痛掩面,往事不堪回首。
大师兄你不厚道!
不过,原来自己长得真不像好人,若将来真无法成功出嫁,定会令他大失所望。
她又立刻宽慰自己,不能太灰心,世上诸物各有其善,臭豆腐都能受人独爱,她没准也能得人慧眼。这样一想,便觉天地开阔,心情也轻快起来,想起许久不曾给归隐村诸位找点事做,最近还真是变得心慈仁厚。反正无论自己美丑,在他们眼中都不像好人。
干脆坐实了名头。
一通捣鼓,最后她满意地对着溪水,咧嘴笑了。
远在村口,就闻得到无处不在的酒香,她大摇大摆地进了村,
你不是有个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好女儿吗,我便易容成裴咲的样子给你添点堵。
裴老大将弟弟与侄女安排在离家不远的一处空屋离,它早先的主人已经故去。
应笑潜入裴咲咲的房间,找了条新裙子穿在自己身上,才不想穿她穿过的衣服。
大摇大摆走了几步,一想不对,体态款款地又走了几步找感觉,感觉差不多,拉开房门准备出去,没成想门外裴离正做出推门的架势。
她心里咯噔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