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疯了两天的小幺回来后越发讨人嫌了。
她不但天天缠着公子弹曲子,还在自己的家眼睛上围了一条黑布,简直是挑战了君宅所有人忍耐的极限!而她不但围了,还天天围着,简直不可忍!
最最不可忍的是,重明,甚至是公子都没有提醒她或者责怪她的意思,甚至对她的行为视若无睹,公子还削了根桃枝给她当拐棍!
狐贞按捺着自己想要杀人的心情,重新开始了周详的计划。过去就是自己太过轻敌,致以破绽百出,下回若找到机会,定攻其不备,让那只该死的幺蛾子再也翻不了身,最好去再去死一死。
那个被她暗中诅咒的对象,正在十分不开心地金鸡独立。
也许是因为有人吩咐过,除了狐贞舍狸,君宅中并没有人知道之前闹得人心惶惶的群蛇乱舞事件是她所为,其实她觉得,即使他们知道也没什么。说到底这其中涉及一个实力差。就像在归隐村,无论棠白怎么捣蛋,大家也不敢去报复回来,除非真有人想挂彩;像她没多大本事的,不得已只有在脑袋里动的勤快一点。
她的双目上系上黑布,其他人以为她故意羞辱公子,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自己的眼睛只怕从此很长不短时间双眼要同君怀般不能视物。
想到如此,竟有几分畏惧。
其实她的目力过人,否则大师兄也不会选择弓箭做她的防身武器。从小她占尽目力好的便宜,采摘药草的时候她总能第一个发现高高树枝上成熟的果子;跟棠白对练的时候总能眼尖地看到他悄悄藏在身上的宝贝;或者制敌先机,在大师姐靠近前将蛐蛐罐子藏好。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不能视物竟是真的寸步难行,原来目不能视如此可怕的事情!
在她第三次趴到砚台里的时候,公子便开始传授她如在暗中行动的窍门。
今天她的功课是金鸡独立。
金鸡独立根本没什么难,像她从小就学会了如何灵活地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身体的长处,可就因为在自己眼睛系了个布条,连最基本的平衡都无法保持。
她刚立了一炷香,身体的摆幅就越来越大。都这样悲惨了,小肥还咬着她衣角往外拽,它之前每天跟她出去采药,简直玩野了。
应笑气恼地拍了它一下,小肥可怜地呜呜呜呜。
既然这样,那就休息一下。
应笑放下腿,拍了拍手,小肥将爪子放到她手里:“小肥,咱们来玩捉迷藏。”
她含情脉脉地握着小肥的爪子,学着棠白的语气:“藏好一点哦,被找到了就拿你炼丹哦——”
小肥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惨痛回忆,“嗷呜”一声,嗖地跑了。
应笑感动地想,在如何造成他人永久性伤害这一技巧上,棠白可算得上是位大家了。为祸人间这种事,单枪匹马地上阵,着实有些力不从心,不知道走失以来至今未归的棠白有没有想念她。
思念了棠白两个弹指,应笑便竖起耳朵,专心地收集周围细微的响动。
身后百米有一点细微的声音,没记错的话那里是处拐道。她毫不迟疑地略了过去,却在拐角处撞上一个人。
应笑张开手臂,跑他跑了般一把抱住。她闻到这人衣襟上熟悉的带有天青石香的墨汁味,笑嘻嘻道:“小重明,这么乖,来让姐姐抱抱!”
她挑开眼上的带子,看见斜对面重明红着脸狠狠瞪着她,而小肥躲在重明身后,贼眉鼠眼地瞅着她。
应笑愣了愣,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扭过头,目光顺着对方漆黑的衣襟一路缓缓爬上,直到看见他俊挺的下巴。
“哈!”应笑貌似厚颜地道,“抓住你了,现在换你来抓我。”说罢松手纵身略出去三丈远,速度比捉贼还快。
她蹲在石凳后头,抱着自己发热的脸。
公子似在风中凌乱了会儿,便朝她的方向漫步而来。
应笑见状,左右一看,不远处有几棵金桂,便蹑手蹑脚往那边挪。
挪了一半便被捉住。
刚要挣扎,耳畔却响起他悠扬的语调:“这样是不行的。”
“你听。”他道,“这是风刮过草地的声音。”
应笑抬头看着他微笑的唇角,拉下额上的带子。
黑暗中,她仔细聆听。
果然有一阵清风在足踝间,似一条长长的丝带若有若无地滑过。她听见了草叶挨挨蹭蹭的摩擦声,听见了草尖相撞发出的细微的沙沙声。
“你听。”他道,“这是屋檐下雌鸟归巢,哺育雏鸟。”
她听见了翅膀煽动的声音,还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紧抓屋檐上的青瓦而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滑响,以及雏鸟们挤挤挨挨,拼命探头发出的嫩嫩的叫声。
“你听。”他道,“这是树叶摇曳,百花齐放。”
可是这次应笑没有听见,她只听见那近在咫尺的,他清晰的心跳声。
她不知不觉地将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问了一个她从未想过也从未想过要问的问题。
“你说,这世上有什么能控制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