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灼抚开面前的鸡骨,趴在桌案上,有气无力。
小肥趴在应笑脚边,瞥了阿灼一眼,继续啃它面前的猪棒骨。
自打小肥跟她重逢,怕丢了她般日夜尾随,她吃饭它跟着,她茅厕它看着。晚上也宿在她脚头,唯恐她再不辞而别。
“没有买卖,我这些天都快饿死了。”阿灼气息奄奄地道。
应笑用筷子夹起一块椒盐鸡皮,放到她面前的碟子上:“这个能怪谁,哪有人像你这般做生意还挑肥拣瘦。”她在外溜达了一天,没想到意外遇到了在街上推销易容药品的阿灼,两人都为这意外相见而欣喜,不过阿灼的欣喜地分外浮夸一些。
阿灼挺直后背,愤愤道:“难道让那些外行白瞎我的好材料?你可知道我得它们有多难,我上山下海,起早贪黑,餐风饮露——”
“那么······”应笑慢吞吞道,“你要不要改行卖海鲜?此处沿海,虾蟹一向有市场。”
阿灼怒视她,半响又垂下眼皮:“现在的江湖人真是越来越不济,懂得易容之妙的侠客们到底去哪儿了?”
“要不你换个国,大靖离这里不远,没准会有生意。”应笑尝试着建议。
阿灼沉默地看着桌面,应笑似乎看到她眼中有种复杂难言的情绪闪过,快得几乎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紧接着阿灼又恢复成原本垂头丧气的样子:“我哪有路仪,可怜我都吃了半个月酸杏了,吃得我一天到晚都想吐,若你晚几天来找我,我就去街上捉狗吃了。”
小肥蹭地站起来,怒视着阿灼。
阿灼有些怕它的样子,颤巍巍比着筷子,挡在自己前面。
应笑:“······”莫名有些明白为什么两人能成为朋友了。
她从袖子里掏出钱袋,丢到她手里:“我刚领了月俸,你拿去使吧,左右我用不着。”
阿灼拔开钱袋往里一看,顿时眉开眼笑,扬起手大声招呼店伙计:“小哥,斟三角酒,再切三斤卤肉,要肥瘦掺着的。”
小二应了一声。
应笑有些后悔这么快把钱给她:“你刚才已经吃了不下十根鸡腿了,还吃?”
阿灼恍然:“哎呦,忘了要你那份!”
她伸脖子喊:“再加两斤片鹅。”
说罢衔着筷子,利落地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之前给你那些易容物,你可试了?”
“还没,怎么?”应笑安抚地摸着小肥后背上的毛。
自打下山,大概是每日伙食跟得上,小肥个头猛蹿,如今已有成年犬的体型,行走间十足王八之气,只是眼神稍显稚嫩,一对圆溜溜的眼睛,看到谁都水汪汪的。应笑看到它的眼睛,总是分外地想念棠白,从小到大,他们还没分开这么久过。
阿灼神秘兮兮地将纸包推到她面前,应笑刚要打开,阿灼却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这是我自己刚制的人皮面具,照着你的轮廓做的。用上这个今后易容起来简易些,若遇到急事可随机应变,里面还有张假喉结,因为你肤色白皙出众,所以我现调的色,废了我好几日功夫,带上去以后,即使被人扒开衣领也看不出真假。”
应笑大为惊奇:“这么好?那用的时候有什么要留意的?”
这时小二端上来酒壶酒盅,阿灼自斟自满上,“旁的倒也没什么,就是要小心别在大日头下晒太久干,会裂出白纹,不戴的时候泡到油脂里面两三天,养一养。”
应笑点头受教。
阿灼一杯酒下肚,幸福得不得了,终于想起来关心姐姐来:“今天你如何舍得出来?不管你那位冤大头了?”
应笑叹气:“别提了,到底谁冤大头还不一定呢。”
阿灼眼睛一瞪:“怎么说?他欺负你了?”
换成应笑叹气:“我只是拿他些外物,他要那我的可就不止了。”
阿灼贼兮兮地上下打量她:“难道你将一颗真心给了他?你真的是···”
应笑抬手打断她臆测:“在我看来,是比真心还重要的东西。”
阿灼愕然:“这世上,居然还有比真心更重要的?”
应笑看天,顿时觉得阿灼真是个文艺青年啊。
阿灼茫然地看着她:“你说的究竟是什么?”
应笑微微一笑:“也许还有诺言。”
阿灼慢吞吞哦了声。
应笑奇道:“你信真心却不信诺言?”
阿灼看着小二送上的酒肉:“我真不知道,在这世间,还有比说出的话更让人不能信任的存在吗?”
应笑看她那样,似有无限感叹,她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哪只阿灼撩起衣角,将手上的油腻一擦,从怀里抽出一条素色鲛绡手帕,手帕一角还绣了两朵金蕊桃花。
阿灼话锋一转:“诺言无用,所以需要信物。”
应笑拎着手帕一角,不知如何是好。
手帕是女子的闺私,要好的闺中蜜俗称巾帕之交,所以手帕是女孩之间的定情之物。
阿灼看她那般模样:“你从来不用帕子?”
应笑痛苦地道:“然也。”
“你收起来吧,等你有了信物,再还我。”阿灼咋了一口酒,大方地道。
应笑从善如流地将帕子收起。
这时店里挂上了灯笼,眼看夕阳最后一点余光也将将消逝。
应笑想起什么一样,忽然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