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笑觉得方才按住她的手已逐渐放松,她反手握上,情真意切地道:“本仙姑自幼于归云山脉以东的一处小山中修行,于今已两百载。今日寻仙访友,路过此处,偶见公子,实为公子倾倒。”
君怀靠着床头哦了声,任她握着手,缓缓道:“原来仙姑喜欢瞎子。”
应笑一噎,干巴巴道:“其实本仙姑觉得,你这眼覆黑带的模样,十分禁欲,十分诱人。”
君怀轻笑。
应笑眼睛好,漫漫夜色中,他虽笑得云淡风轻,但他自脖颈往上隐隐透出一片热气腾腾的红色。
应笑心中得意,也不点破,泫然欲涕:“莫非公子嫌弃奴家年幼?”
“······”君怀无语,沉默。
窗外风雨越发大了,狂风刮得窗户不住地“吱吱”响。本来身上就淋了雨,应笑越发觉得身上冷了。
“还是公子不喜本仙姑非尔族类?”
他忽然笑了笑。
笑声低低的,清澈透朗,像吹入心头的一股春风。应笑诧异地看向他,他身形舒缓,置身微寒夜色中,身畔灯光灼灼跳跃,淡远无波。恍惚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若能得此声常闻,哪怕以后每天只听他说话,都不用吃饭的。
“不曾。”他说。
“那你定是喜欢本仙姑非尔族类了。”应笑打个哈欠,忽然觉得有点冷。
他又笑。
应笑恍然察觉他要隐藏心中所想之时,便微笑以对,十分狡猾。
“那还啰嗦甚。”应笑抖了抖,忍着想要打喷嚏的愿望,将他放倒:“共寝吧!”
说着利索地脱掉半湿的外衣,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君怀似未曾想到今夜来访的这位“仙姑”行动竟如此豪放,他竟轻而易举得栽入云丝被中。身畔的躯体潮湿而微凉,鼻端萦绕着一股被雨水打湿的青荇草的味道。
他刚要伸手摸一摸她的发,身畔传来“仙姑”呼噜呼噜的呼吸声,竟已经睡着了。
果然是年纪尚幼。
他想。
翌日,她醒时天已渐亮,比起平日晚了许多,所幸公子未曾睡醒。
她望着他的睡颜,他面色如玉,在晨曦清透的空气中愈发透明,干干净净又柔弱无依。心头带着将他成功“玷污”的自豪感,然后她利落爬起来,溜走。
她未曾留意的是,狐贞直勾勾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露出五雷轰顶的表情。
南枝向暖北枝寒,一样春风有两般。
以后的日子,更加顺当了些。
她盘膝坐在凉亭里,吃着公子给她干爽的小食,等着华灯初上的时刻。
今日的零食中,有一碟酒心糖。酒心糖是钟国特产,滋味甜蜜绵绵,她吃了许多。她从未想过,酒还能这样吃。大师兄也曾迷恋过酿酒,他炫耀的佳酿滋味如何不好说,但是不要醉得太快。
一盅下去,治失眠,不含糊。
她不胜酒力,因此有个弱点,就是喝醉了爱说话,有回当着棠白的面吐露了自己觊觎他养的小貂,结果棠白当夜就将它藏得大师姐都找不到。
这是对着他,要是对外人,把老底交代了。
她从来没有酒量,但也没想到吃个糖一下醉了。
她看着重明掩上公子书房的门,进了隔壁的屋子。
她再装作重明的模样,大大方方推门进去。
墙角里依然亮着微弱的灯光。
君怀还在认认真真地写字,他总是一副精神熠熠的模样,每天每次重明离开后,他还要很久才睡,就这样每天都毫不困倦。
应笑借着酒劲,拉他起来,再将他一脚踢进床榻里头。
她踢了鞋子,钻进被窝,搂着他舒舒服服睡着了。
现在还在想,天气渐渐热了,两人挤一张床确实有些闷。
再睁开眼,又是先将亮。
君怀还在睡着。
她努力回想昨夜到底有没有做出什么不该做的,说出什么不能说的,想来想去······想不起来!
她心慌意乱地翻出窗户,一脚踩到什么,顾不上查看,便飞一般离开。
狐贞身上沾着寒冷的晨露,扶着被踩扁的发髻,恶狠狠地盯着她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