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低醇如温润羊脂白玉玉扣从爽滑丝缎上一滑而过,清朗如冰晶碎雪旋转在青天白云间,发出玲珑有致的撞击。
马上众人闻声纷纷变色,翻身下马,齐齐跪在车厢前,少年少女高声道:“属下来迟,请主子降罪!”
哪知车厢里的人不知何故并没有马上回答他们,他们只好沉默地跪着。
应笑在车厢前,站得直直的,笑嘻嘻俯视他们。
少年少女怒视着她,握紧手中剑鞘,忍了又忍。
“小幺?”车厢里传出询问,他的语气深山静湖,一泊心水,声音像爽朗的凉风滑过平静柔滑的湖面面,清爽淡泊。
应笑心头暮然一涩,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嘴角带着微笑,轻声道:“是。笑在家中排行最末,从小被家长这样唤惯了,只盼若有日家人听到,便知是我。”
江湖上重名号重愈性命,他似是没想到会有人会这样轻贱自己的名声,车厢中沉默半响,“谢姑娘救命之恩。”
略微浑厚的男声,净澈而低沉,就像从容跳跃的音符,异常好听。甚至比玉娘子颠倒众生的歌喉还要来得令人沉迷,心情好得仿佛置身昆仑仙谷,周围漫山遍野都开出花朵来。
听他开口随便讲两句话,便是莫大的享受。
就算不曾见得他真容,单声音也让人不由得心旌动摇,心生爱意。
重明躬身下拜:“谢姑娘救命之恩!”
周围的随从齐声高唱:“谢姑娘救命之恩!”
她发现只要他开口,跪在周围的仆从便都屏气静声,神态恭敬。
有点意思。
应笑盯着车厢,呵呵呵几声,然后似无力般上半身倚在车厢上,眼神透过微敞的帘缝,有一下没一下往车厢内瞟,“我说这位公子,在下忙前忙后这么半天,那可是出生入死,你一句话就完了?要谢人就拿出点诚意来,光动嘴皮子我也会。”
说完她无赖一样盘起胳膊稳稳当当地靠上车厢,大有不给出她满意的结果就赖着不走的架势。
她心中腹诽,居然还在装。
若他不是大师兄,为什么不敢出来让她看清楚,难道是大师兄打算故意戏耍自己,再在不经意的时候拆穿真相吓自己一跳?
就大师兄那种个性,这事不是干不出来。
“姑娘说得是。”他的语调缓慢从容优雅,听到耳中只觉温柔至醉,又如冰心无尘般清透,“本该下车拜谢,只是在下行动不便,请姑娘体谅。”
虽然是很明显的托辞,却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她已经清晰地感到,他的气息他的举止他的一切,都清晰地指向了他来自她从未探索过的陌生世界,却如同隔了半壁江山般高不可攀。
但这声音不是大师兄的,语调更不同。大师兄虽然是这世上顶顶绝艳男子,但是摸着良心讲,每逢他开口,不要太刻薄。
她捏紧手心,依旧不甘心。
虽说大师兄自诩英伟不屑易容,但凡事不可一概而论,没准他就是故意装成另一个人的模样,试探她能不能识破,或者是有意逗弄她,看她被蒙混过去,要真是这样,那以后还不得见一次被他取笑一次?
吓唬她,试探她,逗弄她,戏耍她,玩这些若有若无的调调,就大师兄那种德行,这种事完全干得出来!
想到此处,她便拿定了主意。
她手扶在车厢壁上,手指点了两点,说话底气更足了些:“没事,不下车便不下车,掀开帘子先让我瞧瞧美人你的芳容。”
此言一出,四下动容。
怒容。
尤其是后来才赶来的那些人,几乎个个都“腾”地跳了起来。
应笑心里有些诧异,这是护主呢,还是护家里小媳妇呢。
“休得无礼,我们主子且是一般人能随便能见。”狐贞等人从小到大耳语目染都是循规蹈矩之辈,早已将规矩礼仪融入骨血,咋见到应笑言行大为诧异,被她无理的举止搞得大为恼怒。
狐贞皱眉,冷冷瞥了她一眼。在她看来,没有应笑他们也能替公子解围,眼前这个丑女不过是有几分运气,而且谁知道她的来历,没准与方才堵路的贼人是一伙。
“原来你家主子不会说话,还要个奴仆代答。”应笑道。
狐贞脸色一僵。
这时方才翻检山贼尸身的仆从过来,规规矩矩立在车厢侧边,“主子,不是二爷的人。
车里应了声。
重明摆手,他们退下。
“不难为你了,我也不用你们报恩,喏,在这上面留上你的名字就好。”应笑拿出功德录,从帘角将它递进马车。
车帘被轻轻撩开,车厢中伸出一只的手,干净优美,手型极美。人都说美手如雕,腕骨如玉,他的手腕比最上乘羊脂白玉还要剔透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