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谣传天奉老人修炼辟谷之术,不吃不喝整日瞌睡。归云山里人都知道,他老人家能睡确有其事,不吃东西就有些言过其实。尽管老头子年过双甲,却是牙口好胃口好,吃东西不讲究,一碗糙米饭也吃得香甜。
师父他老人家喜食素,一直以来,他吃什么徒儿们就跟着他吃什么。诚然,他老人家就算想吃涮锅水或者馊菜汤,徒儿们都得乖乖地跟着一道,好在他并无此癖好。只是逢年过节改善伙食,包个饼饵馄饨什么的,也是白面皮包着剁碎、榨干的菜叶子,连盐也放地吝啬。师父他老人家最爱吃素白菜饺饼饵,吃一个必大赞一句爽口,包饼饵的大师兄固然感到喜悦,可是棠白跟应笑却连勉强去喜悦喜悦都做不到,至于大师姐,她吃东西只为活着,至于吃的是什么并不十分在意。
私底下,应笑认为师父他老人家固然仙风道骨、博通古今,对吃食的癖好却着实让人不敢苟同。毕竟对他们这个年纪的少年而言,每天吃水煮青菜的确不人道。
师父精深辟谷,大师姐不事生产,大师兄为平众意彻夜疾书《风流道士》无暇相顾之时颇频,她跟棠白两个馋肉馋得恨不得天天含着自个儿手指头。每每进山打猎仿若两只疯狂的兔子,所经之地寸草不生,比蝗群过境还干净。
后来馋狠了,逼得两人每天去野地里捉活物,套兔子、扣野鸡、挖田鼠、捉狐狸——不区分肥的瘦的大的小的,到手后统统拿给大师兄。大师兄是个难能可贵的好厨子,而且还是个十分有慈悲心的厨子,两个馋嘴的师弟妹什么都喜欢捉来给他烤,他在山里的那十几年,为两人烤了无数的吃食。
回忆当年,亲爱的大师兄总是笑着从两人手里接过猎物两三下处理干净,然后轻车熟路地在肉上抹上一层盐巴,再从墙角摸出一根黑黝黝的铁条,将它从猎物嘴巴里穿进去,从**里穿出来,最后架到火上,细细地转呀转地烤。
小应笑和小棠白两团小娃娃就蹲在旁边,眼睛水汪汪地随着它转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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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篝火,火光彤彤。
棠白衣袖跟裤腿都高高挽起,蹲在水畔将鱼肉在架子上转啊转,偶尔抬头添一把柴,然后继续专心致志地转阿转。
融化的盐巴慢慢渗入细嫩的鱼肉中,鱼给烤得“兹兹”作响,焦黄的鱼皮微微向外翻卷,露出下面雪白的鱼肉。
这条鱼的卖相好得不得了。
应笑将先烤好的熊掌丢还给他,挨着他一屁股坐下。
烤熊掌上的滑润的肥油热力十足,棠白吹着热气满足地咬了口,扭头打趣她:“真香啊真香,又滑又嫩,你果真不试试?”
懒得搭理他,应笑抹一把热汗,饥肠辘辘地盯着架子上的两串烤蘑菇,估摸烤得差不多了,伸爪子就捞,迫不及待地撕了条蘑菇塞进嘴里,心道还是这么难吃。
二师兄这个人聪敏灵慧,剑法卓绝,用师父的话说他的资质那是惊天地得好,唯独这一手厨艺方面,应笑私下认为那着实有些泣鬼神。
就说上一回,她好容易捉了只膘肥的山鸡。外人不知晓这鸡有多么难得,这些年山上的鸡都让她撵得跑瘦了,唯独这只肥成这样,肯定不是当地货,保不准是哪里的外乡鸡串门子路过此山,时运不济才被她捉住。就这样一只难能可贵的外地鸡,二师兄居然把它弄得浑身血淋淋,令人咋见足有二十四个时辰吃不下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