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的过失让春天某一段影像丢失,在岁月摆渡,风的哨音掠过旷野荒原飘向远方天际。风住尘香花已尽,却不知,过了春天不是秋。
知道自己会回来,在一场遇见后离别,岁月的神话恍惚在记忆深处。明媚初生的四月天寻找来时的坐标,城市的高楼鳞次栉比,而重逢的岸边多了诗情画意的描摹。儿时的风景改头换面,甚至小时候的邻居也笑问客从何处来。而让我归来的原因除了湖滩不远处一堆黄土下躺着最疼爱我的外婆,还有她留下的唯一女儿在故乡——我的母亲。
都说落叶归根,而叶不落,也一样归根,那是风雨摧残后飘零的叹息。多少期待点亮过张望的目光,只是归来后本性的固执依然滋生不变的执着,夏花绚烂,更多了茂盛的生命。这几年的思索是漫漫长夜孤灯的终结,朵朵荷花、片片芦苇簇拥着夏天的丰盈。尽管立夏后水波泛着微笑的凉意,我还是在那天趟进水中,让故乡的柔软彻底包围了染尘的身躯。
谁在岸边点眸,让快乐荡漾七月。
周日去湖心岛,小木船摇摇晃晃。解缆后却把握不住方向在湖面打转,一支熟练的篙撑离了停泊的岸,船头一个身影却是熟悉又陌生。水流淌在船的边缘,湖心中的小岛却不再是当年桃花坞里江南的景象。一排排青瓦白墙的房子错落有致,你指着其中的一座笑说:这个夏天在这里度夏一定很惬意。而这个季节岛上的桃花早已谢了,代替的是一枚枚泛红的果实。说起阳山的水蜜桃,这一截记忆离现实依旧太远,否则你的头发为什么被时间悄悄染色。
穿过一片竹林,绕过几株桃李,一些果实比花色更诱人。那年岛上桃枝牵扯的发丝停滞告别的脚步,下垂的刘海被阳光折射乌亮的色泽,桃却也更加绚丽。
三月没有尘染,青春未来得及细细端详的往事在今天也一起变老。弃舟登岸后的思绪一直不断,直至来到一栋精致的小楼前,迎接我们的亲属把我离乡多年的热情用大碗的酒尽数表达。酒酣时,花影依稀,尽管记忆被时间的枝丫阻挠,我知道故乡的一切还有割不断的留恋。
从端午一步到夏,那时候的桃花坞只是飘零的驿站,一叶扁舟过太湖,江南二月的凉意无法被阳光烘暖。弯弯的桥身长长的小巷,还有踢踏的石板唤起沉睡的清晨,几支杏花点缀烟雨,而无雪的冬天,只有故乡的呼唤在电话里一次次响起。
都是湖,都有岛,只是停靠的岸,隔了一条江。
午饭后沿着拦湖大堤漫无目的地走着,七月登岛只是为了朋友到来做前哨,临岸的滩涂上青苇起伏,远处白帆点点。浩渺的烟波,一片荷花无风自动,承接四月桃花的婉转,绰约水面投下故人的身影,归来的渔船已经在夕阳下停靠。忽然就喜欢起眼前的景色,原来我的故乡、我的亲人都在,轻柔的水面泛着夏天的温暖,这不是我儿时的桃花坞,却因为懂得而铭记每一次回家时留恋的双眼。每次仓促告别时,母亲的叮咛还是那样啰嗦,只有父亲不耐烦地说,别叨叨了,孩子翅膀硬了都会飞。
莫名地想起了那些年离家的日子,在天涯的地方说着羡慕的景色,大湖湿地,渔歌唱晚……只是我们都回不到陶渊明的文字中,也找不到生活中的桃花源。时间结构在调整,那堆黄土前立起外婆一块黑色墓碑的时候,我知道我根也深深地扎下。
走近湖边浪花声开始清晰,一阵阵地拍打着细软的湖滩,追溯过往,离乡十几年的折返中,我的父母,孩子和你一直都藏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很多怨怼已经消散,虽然春天已经卸妆,我们深深地知道:过了春天不是秋。
这年七月,一枚青果已经成熟,年年岁岁,时光流转的执念抵挡过严冬瓦檐下的滴寒如剑,也在桃花盛开时举杯执盏。一杯藏于地下的等候被双手捧起,时间的封口被揭开时,醉也夏天,念也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