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依旧能听到女子凄凉绝望的呼喊,痛彻心扉。撕裂他的胸腔一般。如今的他也如几千年前一般那么没用。在她最危急的时刻,要别人舍命相救。
一滴清泪滑落,身影迅速消失在雨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公主府的天在一瞬间崩塌,云倾城从分别的哀伤中瞬间跌到了十八层地狱。她撕心裂肺的疼痛着。比起死亡,她更希望他远走,走到天涯海角,哪怕永世不复相见。
男子手中还握着云倾城身上合欢花的味道,却已经随着雨水冰凉彻骨没有了体温。
不知是眼泪模糊了视线还是那雨下的太大。
女子将已经冰凉的身躯抱起,这是她从未尝试过的痛。眼睁睁地,看着人在她的面前消失了的心跳。
静静将那人放在床上,那是他从未靠近过的地方。将他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褪下,从衣柜中取出原本今日要送出去的新衣。
这是她刚嫁过来便亲手缝制的衣服,却从没机会送给他。
打一盆水,细细擦拭着她从未见过的身体。凝着那健朗的肌肉。怪不得之前一巴掌将洛尘伦飞了呢。她低低说着她能想起的关于他做过的点点滴滴。说到最后,又趴在脸盆边上哭出声来。
他说要在迎襄苑吃顿饭呢。热热的话还在耳畔回荡,人却已经再也不会坐在她身边温暖地笑了。
雨将要停的时候,亮光投进湘云殿,青雀安分地守在床边。云倾城已换了素白的衣衫,插了白花坐在床边。
哭喊声随着被掀起的门帘不绝于耳,洛尘被两个婆子搀着进了屋,见床上躺着的男子,不知哪里来了力气,奋力冲过去,将云倾城的发髻揪起,连人甩出老远。
云倾城如断了线的风筝,任人甩到短榻边上,脑袋磕在茶几上,撞得青紫。仍旧呆呆地,定定地望着床上那人。
洛尘推搡着床上的人,泄了气一般嚎啕大哭。哭了半晌,又来撕扯云倾城。
“你这个毒妇,你不配拥有他。”手掌高高扬起,清脆落在有些痴呆的云倾城脸上,“你这个贱人,你不配……你不配……”
嘶吼声在湘云殿内回荡,云倾城刚刚止住的泪顺着脸颊滑落。她是不配拥有,是不配。她都不能堂堂正正地凝成墨一眼,不能对他说一句“不要”。他用生命证明他的爱,为她却从未将那人摆在心里。
如果有来生,如果有如果,她愿意穷其一生为他当牛做马,任劳任怨。
疯了一般的洛尘很快被婆子们拉到西厢房,谩骂声哭叫声在院中回荡。
在外经营的人们陆陆续续赶回公主府。桃奴假借公主名义下令将后院的女人驱逐,就着风雨就赶出了公主府。
黄昏时分,太阳又热烈地挂在空中,将整个院子都照的火红。云倾城收到帝宫的密信,只是草草四个字“秘不发丧”。
那火红的夕阳下那四个字灼伤了她的眼睛。那个为了她消失的人,他们结发三年,不是相濡以沫,却也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她不能容忍却为了麟儿必须咽下的气。她泣不成声,在他冰凉的身体面前无言以对。
她知道,刺客的目标显然是她,好巧不巧成墨在院中。若没有他,躺在那里的毫无悬念就是她。那反倒更好受些,死过一次的她并没有那么害怕死亡。反倒是他的消失让她痛得无以复加。她该好好对他的,哪怕是一天,她都想不起自己对他的好。
原来,筹谋的自己是那么的不堪。
夜半,成墨被就地埋在了梅园。府中除了西厢房的抽噎声,没有太多哭喊。云倾城想,是这公主府太大了……。
当晚便修书给成黔侯,青雀扑腾着翅膀向南飞去。
第二日,新王登基大赦天下。
公主府后巷中的尸体被人秘密搬走。
普天同庆,竟是没有人记得昨日的雨,末日一般不见天日的那两个时辰。
芙蓉楼迎来销售新高,云城会馆也被达官显贵订桌客满,邹家酒坊一个时辰销售完当日的酒,又破例多销了十坛。
萧御医留在公主府,泰常也从庄子上回来看着云倾城。
“你们都走吧。”云倾城淡淡开口,声音沙哑如摩擦的枯树皮。
“主子,我们怎么能走呢?”泰常急三火四的脾气上来,犟着劲站在门口。
靠在榻上的云倾城伸手将眼角的清泪拭干,“别意气用事了。都走吧,把洛尘和麟儿带走,安置好。昨日的事公主府不得泄露出去半句。”
“是,可洛姨娘……”
“麟儿若再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也别活了,这公主府也别存在了。有什么意义?”虚弱但不容置疑的话音传出,众人面面相觑,只得作罢离开。
至今没有人敢挑战云倾城的话。
云倾城刚遣走府中的人,就有人来包围了公主府。
两日后,青雀回来,它光秃秃的脚裸上什么都没有,并没有带回任何信息。云倾城的心冰凉了一多半。
她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第一次这么害怕,怕黔城也出了事。她拼命的想,拼命地寻找问题的根源。
新云王登基七日后,成家谋反的旨意下达。说成墨私通枫洲祸国,全家连坐,发配极东行省。
云倾城捏着莫须有的罪名,那张明黄的绢布。笑了,那哑声的笑那般凄凉惨烈。
之后,她第一次感觉人生这般无力。连反抗澄清的机会都没有。只因为她是云氏血脉,而她还要护着那就此消失不见的成重阳。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是不想面对。所以,她开始恐慌,茫然,像个疯子一样在成府里横冲直撞。她同时又很害怕,怕别人靠近,她的自信,她的心在得到旨意的那一刻被击得粉碎。
最初的云倾城晚上躲在客厅的椅子后面,不停地晃动着身体。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要看透这无边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