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床边那人略显紧张的眼神,赫连子岩张张嘴,即将脱口而出的“不认识”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想了想,他刚要出声,眼前突然泛起了一阵黑,不由皱了眉头就要扶额。
“公子。”苍术紧张喊出口。
他摆摆手,有些疲惫:“你先退了吧,我歇会儿。”
虽然不放心,但此时也帮不上什么,苍术只好上前小心扶着公子躺好,掖好被角便准备出去。
看着这情况,自己也只能先出去,有些事只得先放放了。刘珏起身,端过放置在床边小桌上的药碗,转身迈开步子。
“姑娘。”对上她的背影,赫连子岩哑着嗓子开口。
停住脚步,心里不由紧张。
视线落在她鹅黄色的衣袖上,那里有一块已经干涸了发黑的血迹,估计是刚刚不在意间染着了的,迟疑片刻,语气抱歉“在下自幼体弱,后又身染毒疾。”喉咙像鲠了什么,发声有些困难“近年数次毒发,病体孱弱……或许见过,然后,忘记了……”
或许见过,忘记了,见过,忘记了,忘记了,忘了。
刘珏感觉一颗心被狠狠擂了几拳,疼得痉挛着缩起……
后来他再说了什么都听不见,怎么走出房间也不知道了。
之后苍术领着刘珏在离着不远的院落住下,他临走时简单地知会了她一会儿会遣来几个丫鬟,又派人送来了一套干净的衣裙,随后便离开了,大概是去照顾他家公子了。
直到脱尽了衣裳跨进热气腾腾的浴桶里,刘珏仍有些懵懵的。
从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已经半年多了,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像是一场未醒的梦境一样。
闭了眼,缓缓滑进浴桶,让水慢慢漫过头顶。
“咕噜咕噜。”一串气泡自口中晃悠悠地飘向水面,“啪”的裂开。
肺部的空气渐渐耗尽,闷闷地疼着。
这个病公子分明和子岩一样的面孔,而且自己喊出“子岩”的时候他也有反应,很有可能便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子岩。可是为什么他不记得自己了啊?难道真是自己认错人了?可是那熟悉感不会骗人的啊,为什么?为什么?
“哗——”猛地破水而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眼神却是无神到空洞……
祁南,一处构造精巧的别院。
年轻的亲王临窗而立,身上已经换了一身黑色蟒袍,容貌仍是易容的那一副普通人样子,周身冷彻的气势却是生人勿近。
“王爷。”一旁的侍卫快步上前,附耳。
晋亲王楚亦风的眉头越皱越紧,越皱越紧,视线拉长,放于远处。
窗外,太阳已经垂落,挣扎着半挂在天边,昏黄的夕阳笼罩着天际。遥远的那一边或许已经提前进入黑暗,有些脏污秽乱也被遮掩……
不知不觉刘珏已经以一种很奇异的身份在这个府邸里住了七天,说是丫鬟,却是好生招待,说是客人,却是不请自来。
今日,小雨,雨不大,那种来自春雨的阴凉却是阴冷冷地钻进人的毛孔里,冷得很。
隔着窗子远远地看见刘珏一身湖蓝色袄裙站在一棵抽了枝的树旁,身上衣裳已经淋了个透,她却失了魂一样在发愣,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