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像是隔世的梦今生再忆,又似是旁观的看客。
动不了,此时的刘珏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困在一个容器里,无数景物走马灯样从眼前呼啸而过。
景物一停,眼前又是一晃,突然面前出现一张脸。
即使一身血污也掩不了周身华贵之气的妇人,一双秋眸带泪,却是笑着的,拉过自己的手,清晰写下“数到一千就可以出去了哦!”
清晰感觉到肺部窒息得难受,自主地张开嘴,却冒出一串气泡,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身在水中。
妇人眉心紧皱,皱着眉的姣好面容令人想伸手抚平她的忧愁,刘珏也是这么做了。
像是下定决心般,妇人抿紧菱唇,破水而又潜回,瞳孔对准自己惊异瞪大的眼睛,嘴对嘴地渡气。一双眼里全是令人肝肠寸断的心痛,搂住自己,在自己背后一笔一划写下“珏儿,珏儿……”呢喃的呼唤般令自己感到莫名,难以明状的难过。
猛的,自己被推开,想拉住她,却惊异地发现自己伸出的,是一双五六岁幼童的手,纤弱稚嫩得令人无力。
“哗!”破水声,紧接着一阵小跑跑开的声响。
“在那儿!”男人粗犷的声线,随后一片急促的脚步声。
全力破水而出,这才发现原来之前自己一直身处一个养着两三支莲藕的大缸,而莲藕开出的莲叶正好将小小的自己挡住。连抓带爬地,踩着缸底的石头也只能使脖子以上不沾到水。
不能死!不能死!刘珏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潜入水,抱起一块石头,使着真正是吃奶的劲儿砸向缸壁!
“哐!哐!”不能死!
“哐!哐!哐!”不能死!
“哐!哐!哗——”
手脚并用地爬出,茫然不知措,四下乱望,最后盯着已经破了个大洞的缸和失去水的滋润,歪倒一边的莲叶茎干,呆了一样地口中无意识低喃:“娘亲,娘亲。”
感觉到手心一阵刺痛,低头抬手,手心一道长口,血正汩汩地流出,红得瘆人,红得妖异。
瞳孔受刺激地放大,人也突然回魂了一般,猛的惊恐大叫:“救命啊!”
茫茫然中,面前飘过一片月白色的衣摆。
在绝望时的一片衣袖,哪怕是一块衣摆,都是溺水中的浮木,不能放弃,本能地抓紧。
“娘亲,娘亲……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死命地抓住那一片衣摆,语无伦次地絮絮叨叨着,心底涌出的浓浓仇恨,连稚气的眼睛都染上了杀意。
被抓住衣摆的少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半蹲下来,挑开幼童的手,半勾着唇细细打量着。
本是夜半无意出来溜达,竟然碰上这么个事儿。
“玉石为骨,琉璃雪肤,怎的会如此田地。”看着自己被血污了的衣摆,皱了皱眉“琉璃损,不为饰,堪以为玦。琉……玦,琉玦!琉玦,弃了姓氏跟我走吧,我给你报仇的资本。”
转身离开,心里料准那弃犬一样的人会跟上。
人就是很奇怪,莫名相信,莫名愿意跟随。于是,跌跌撞撞跟上并且抓住那抹象征希望的衣袖,手也再未放开。
“琉玦,这衣裳可还合身?”
“琉玦,这招式是如此。”
“琉玦,再不注意自己身体,我府可不养废人!”
“琉玦,你……”
“琉玦……”
琉玦!琉玦!
刘珏!刘珏!
慢慢睁开眼睛,眼中一片迷蒙,呆愣着望着屋子的一个角落,恍恍惚惚,不得回神。
那人是谁,为何姓名和自己名字那般相近。
是这身体本尊么?可是她不是崔家小姐么?
那白衣公子又是谁?
努力回想,这时才发现那公子的脸怎么也记不起,模糊成不可拼凑的碎片。
感觉自己好像跌入了未知的漩涡,似乎一切都那么不正常。
有些无奈地望向一旁,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稳住心神。
嗯,当时是祭天来着的,然后刺客来了,然后自己摔了一跤,不不不,不止一跤,完了自己砸王爷老头的背上了,然后,记忆从这里断开。
然后,醒来就在这儿了。
“吱呀——”门被打开。
转头望去,看见那人,刘珏惊异地瞪大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