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晋寒着脸,阴恻恻如同地府阎罗,“说的是,王府里住的是你们家姑娘,不是什么二奶奶。”他要走她想拦,他不耐给她一脚,当即晕了过去,这一日闹到半夜,显然又要再起波澜。
子时,蘅芜苑。
云意坐在床上反省,不对劲,自从她遇上陆晋便再没有往日气魄,陆晋一句话就能让她转成缩头乌龟,就连本应该去院子里跪下受罚的青梅,都由她再三安慰才止住眼泪,安心自己还能或过今夜。
不对啊,明明我才是天不怕地不怕天地小霸王,怎么能输给那个文盲!
噢,想明白了……
一拍大腿,“肯定是没有吃饱的原因!”
跪在地上伺候她脱袜的青梅茫茫然抬起头来,傻傻问:“殿下又饿了?”
云意点点头,又摇摇头,一挥手说:“算了,我还是想想明天早上吃什么吧。那个栗粉糕你听说过没有?去把厨房叫起来,跟他们说我明儿要吃这个,让他们一早起来蒸。”
“愣着干什么?去呀——”
“噢——”青梅正要走,隔壁便闹起来,就像是一滴水落进油锅里,噼里啪啦一阵响。有人索性坐到院子里哭,“陆晋——你这吃人肉喝人血的蒙古蛮子!若糟践我一人也便罢了,是我郑仙芝命不好,活该嫁到你陆家受你折磨。但秦嬷嬷是我的奶嬷嬷啊……上了年纪的人,你怎么下得去手!天地人伦老幼相亲,你有哪一条读过?你这未开化的野人,惹人憎的畜生!”
男人的声音极低,叽里咕噜说上几句,接下来又轮到女人哭。
这有一句没一句的,听得人窝火。云意急急忙忙屐上绣鞋招呼青梅,“快快快,快开窗——”赶紧的,听热闹趴墙根,天下大势为我独尊。
青梅却很淡定,“是二爷同二奶奶,回回见了面都要闹一场,总归是二爷受罚。”言下之意是,这个八卦不稀奇。
云意靠在窗前,同青梅道:“回回如此?你们二奶奶很是威风呀。”
威风?青梅很不赞同,“二奶奶心里也苦,咱们二爷……总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青梅左右看了看,咽了咽口水壮了胆才说:“二爷那眼珠子,夜里飘着一层绿,跟野狗子似的,您说吓人不吓人?”
“好啊,小青梅,你说你们家二爷是野狗,回头我就跟他说去,看他怎么收拾你。”
青梅扑通一声跪下,脸上苦得就跟判了她秋后处斩一个样,哭着求她,“殿下饶命,这话真不是奴婢说的,是大爷跟前当差的明达总嘀咕,奴婢才记下来。您把奴婢领到夫人、大奶奶跟前都好,可千万别把奴婢交给二爷,二爷手底下可从没留过活人。”
“他就这么厉害?”
“嗯——厉害极了!”青梅重重点头。
这会子二奶奶大约歇够了,能扯起嗓子来继续骂,“陆晋!你不得好死!迟早让城外那群蒙古狗烧熟了分吃!你以为你能杀人很威风?你以为你能打仗很得用?我告诉你,你就算吃多少谷米读多少书都盖不住你身上那股蒙古狗的腥臊!别说碰一下,就是跟你站一个院子说话我都恶心得想吐!”
相比之下,云意觉得自己很不懂讲究,不出意外,她可是要嫁到蒙古伺候蒙古老爷的,她怎么就从没想过嫌弃人家种不好呢?腥臊?烤全羊总是要带点儿腥才好吃啊!这人什么品位啊。
她纳闷,“你们二奶奶什么来头?骂人恁地厉害,回头我也找她学两招啊。”
青梅道:“二奶奶原是城西郑家读书人的闺女,听说家里是什么……太仆寺卿,想来是京里大官了,到咱们乌兰,还是委屈了不是?”
“太仆寺卿屁大官儿,进了宫门见了谁都得行礼,你让你们家二奶奶过来,她得给我下跪磕头。我想想近十年有什么姓郑的太仆寺卿没有……呀,有一个,郑煜铮嘛,我记得,满京城掉书袋的货色,没成想混到这儿竟还能装起读书人——”
她的话止了,因隔壁院子没了哭声,只有低低一阵耳语,似乎在说:“你想死?为夫自然成全。”
吵架闹事是很精彩,但真动起手来就不好看啦,何况这下要出人命。
“青梅,咱们院子起火啦,快去隔壁叫人!”
青梅支支吾吾没明白,“哪……哪起火啦?奴婢怎么没看着?”
“笨死了!”伸手把烛台一撂,帘子便着了,真是呼啦啦好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