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的台词不走心,每一个字吐出来都硬邦邦崩牙,“起火了,救命啊,起火了,救命啊。”
窗外月朗风清,随手罩上软毛织锦披风往外走,云意望着由远及近的人群,忽然间想念起叽叽喳喳一刻不停的莺时,毕竟这年头,像莺时一样尽忠职守且充满激情的丫鬟不多了。
迎面来,陆晋黑着一张脸,头上一团乌云罩顶,脚下一股谁来谁死的气魄,放个胆小的过来,当即就能给他吓晕过去。
“怎么回事!”眼一瞪,要吃人。
云意却很得意,低头玩着绑得松松散散的发辫,笑笑说:“天干物燥,起火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吼那么大声吓唬谁呢?”眼珠子一转你就知道,这厮又琢磨干坏事,真真恨的人牙痒痒。
陆晋心里原就攒着一团火,但如今顾忌她身份,偏只能生生忍了,压低了声音威吓道:“殿下这又是闹的哪一出?恕末将愚钝,还请殿下提点一二。”
又是殿下,又是末将的,显然气得不清。
“还能有什么事?只怪你们府里头年久失修,木头烂到心眼儿里,丁点儿火星就能着起来,我还让吓着了呢?一会儿看你们家王妃娘娘如何同本宫告罪赔礼。”她提起裙子往中庭走,留一袅浅浅背影,月光里让人莫名叹一声。
不期然,她转过脸来蹙着眉埋怨,“呆站着做什么?你还带算亲自去救火不成?过来,我这儿有金玉良言,你听完了必要谢我。”
还有那么点淘气,笑盈盈冲他招手,“过来呀——”白嫩嫩的指头让月亮镀上一层清辉,又细又软,谁能拒绝呢?还没回过神就已经被勾了魂,活像个呆木头似的立在她跟前听教训。
夜风带着凉意,她下意识地拢了拢披风,徐徐同他说:“你信不信,不用多久,你母亲就能衣冠整齐地领着人过来,又挑什么眉毛?我说哪里说错啦,就是你母亲呀,你心里再怎么不忿,也推脱不开。我还被皇后整治过不知多少回,见了面还不得低头曲膝唤一声母后万安?”她背着手说话,端足了长辈架势,“你这个人呀,坏就坏在这件事情上。明知道是这个样子,你还跟长辈叫什么劲儿呢?到头来哪一回吃亏的不是你自己?唉……今儿只当我做好人,提点提点你。”
火,乔东来已然灭得干干净净,端着个木桶站在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群人围成个圆圈静静看坤仪公主忽悠他们家二爷。
她双手一摊,要晓以大义,将朽木点化。“就拿今天这么个事说吧,你要真动手了,王妃立刻带人杀进来,好家伙,可抓着个现行了,管你气不气、是不是真要人命,这就是杀妻呀!立时往王爷屋子里一坐,眼泪说来就来,哭得梨花带雨,怪她怪她都怪她,不是她平日里没能下苦心教导你,不是她拉错了红线将二奶奶娶进门,不是她……唉,头一昏,王爷啊王爷,惹出这样一桩丑事,妾身还是死了好,完了抹脖子上吊见柱子就撞,王爷伤心欲绝,你还在梗着脖子不认错?当即就给你八十军棍打死了了事。这下好啦,原本就是爹不亲娘不爱的,这下连名声都没有了,窝在这个忠义王府顶着天的西北,连个出头之日都没有,一辈子只能领着齐颜卫给他人做嫁衣,啧啧,真是惨惨惨哪……”
陆晋冷声道:“没成想,让殿下听一夜壁脚。”
“听壁脚多热闹啊,子曰,听壁脚论长短乃人之天性。人嘛,总是斗不过天的,况且,本宫听你壁脚是为了更好地帮助你呀,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