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ystal跟着我回到办公室,脸上得意洋洋地准备领受我的夸奖。为了打压她的骄傲,我故意皱起了眉头。
“Crystal,你刚才对这个项目那么自信,你来告诉我家乐乐网站如何一个月提升200%的流量和70%的订单?”
她脸上的得意戛然而止,被我的问题难住了。心虚地问我:“您既然答应Piers的要求,心里不是有解决方案了吗?我对电商运营这一块还没接触过。”
“你出大事了,对运营一窍不通还敢在老板面前班门弄斧。”
“那是因为我绝对信任您啊,这项目既然是您投的,肯定是好项目。”
信任?我心里冷笑,当然得信任我。而实际上,对Piers提出的要求,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欢迎Piers的酒会在衡山路一家私人会所进行,里面有餐厅和KTV包厢。Cole是湖南人,对辣情有独钟,点了一大桌湘菜,桌上只放白酒不许放啤酒和红酒。一开始大家都很客套,气氛有些生硬。我和Piers主动和大家敬酒,几杯白酒下肚,大家开始变得活跃。尤其是觊觎Piers已久的单身的女同事,纷纷往Piers身边蹭,打听起他的婚恋史。Piers坦言自己还是单身,便引起一片欢呼。这让一旁同是单身钻石王老五的我很是羡慕嫉妒加无奈。
Piers可能不习惯喝白酒,酒宴才过半就已经醉意朦胧了,言行举止也越来越开放,和身边围绕的“彩蝶”的互动也越来越无下限。有Piers这么高级的洋版开心果在,大家已经忘了白天的身份欢闹成一片。
我到走廊抽烟,看到Crystal跟过来,便递给她一根烟。
她扬手拒绝了,笑着说:“烟盒上6个大字你应该认得吧,吸烟有害健康!”
我耸了耸肩膀,向屋里使了个眼色:“暧昧有害身心,你看她们依然乐在其中。”
“你有女朋友了?”她又换上调皮的表情。
“没有。”
“好男色?”
“呃……”
我想不到她这么直白,一时哭笑不得。她却忍不住哈哈大笑,喷得我一身口水。
“屋里乱舞的群妖不是你的菜?我猜猜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她只是自顾自地说起来,似乎有些醉意。
“你喜欢清纯的、温柔的、静静的女生对不对?你大学的时候一定暗恋过这样的长发美女不敢表白,这个遗憾一直留在心底,工作以后百花丛中穿梭却依然念念不忘当初那个纯纯的身影。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哈哈,一定是的。”
她真是有点醉了。我饭桌上有留意她喝酒的次数,算下来也就不足半斤白酒的酒量。不行,还得好好调教才能上得了台面。不过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却有几分猜中我的心意。这几年一直没有交女朋友,确实是没碰上让自己心动的那个身影。离开校园在社会中工作几年后的女孩子,都像是泡过麻辣烫的青菜,失去了原本的鲜翠。
“快回去吧,待会转战KTV呢,你好好表现啊。”我掐灭烟头,从她身边逃开了。
大家情绪都很高涨,酒宴结束竟然没有一个逃兵,全部转战KTV包厢。
Cole当仁不让,率先唱了一首《兄弟》,然后分别跟我和Piers交代了几句,就先离开了。老板一撤,大伙的本性才真正地释放出来,有的深情飙歌,有的伴舞自嗨,有的掷骰子喝酒,Piers身边始终围着几个女孩,他唱歌的时候她们使劲欢呼叫好。我留意到Crystal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的最边上喝啤酒,和其他同事都比较生疏。我坐到她身边,对她的耳边喊:“你怎么不唱一首?”“你说什么?”她听不清楚,转过头望着我。边上的男同事在撕心裂肺地喊着信乐团的《离歌》,我凑得更近一点又喊了一遍。我看到她脸色有些不自然,才意识到我们嘴唇之间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她的下唇很聚拢丰满。那一刹那我有些恍惚,感觉她那微微张着的嘴唇像在等待我的一个吻。我转回身子向她举了举酒瓶,掩饰刚才的尴尬。
音乐切到下一首,变成很温馨的节奏。屏幕上打出的字幕,显示是王菲的歌《容易受伤的女人》。
“我的歌来了。”Crystal恢复了活力,起身蹿到演唱台把麦克风握在手中,跟着前奏轻轻地晃着头。射灯打在她黄色的衬衣上,泛着朦胧的光晕。她用粤语唱的,歌声袅袅。
“人渐醉了夜更深,
在这一刻多么接近,
思想仿似在摇撼,
矛盾也更深。
曾被破碎过的心,
让你今天轻轻贴近。
多少安慰及疑问,
偷偷的再生,
情难自禁。
我却其实属于,
极度容易受伤的女人。
不要,不要,
不要骤来骤去,
请珍惜我的心。
如明白我,
继续情愿热恋,
这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不要等,这一刻,
请热吻……”
她的嗓音非常有感情,还未唱完其他同事都纷纷叫好。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是看着我唱的,而歌词的内容,跟刚才我们的境遇多么接近。不,怎么回事,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罢了。我脑海里给自己扇了一个耳光。只有乳臭未干的男人,才会被酒精和灯光迷情乱欲,我可是电商之狼,投资界最残酷的猎杀者,我的心应该是冷酷无情的。
我一口灌下整瓶啤酒,起身到门外抽烟,把靡靡的歌声关在门后。
喝酒不能开车,我打电话给文哲,让他过来接我一趟,顺便去他家喝茶。
我回到包厢里和大家打招呼先走。Crystal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拎着包站在我边上,这架势是要和我一块走。包厢里很昏暗,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们走出会所,站在衡山路旁边等车边聊,街上很安静,只有路两旁酒吧的霓虹灯热闹地闪烁。
“怎么出来了?不再玩会,这个点还早。”我问她。
“我的老板都走了,我必须撤了啊。”她还是早上刚见面时的口气。
“去哪里?”
“不知道。”
“不知道?”
“是啊,还不到十点,现在就回家独守空房心不甘啊,可是又没其他地方可去呢。”
“也不早了,注意休息,跟我做事不轻松。”
“你呢,回家?”我注意到她不再用敬语了。
“去一个朋友家喝茶。”
“什么样的朋友?商务的还是兄弟?”在第一天认识的领导面前,她的问题有点肆无忌惮。不过不在办公时间,我也没有过多的计较。“对,兄弟。”“你打车?来一辆了。”我看她没有要走的意思,赶忙帮她拦车。不知为什么,突然不喜欢有个人在身边说话。
她低着头上了的士,向我挥手告别。这时后面有车灯闪了两下,我回头一看是文哲的车刚停了下来。我向他挥挥手,走过去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那是女朋友?身影看起来像李文贞。”苏文哲探头望着远去的的士,笑着问我。
苏文哲和我是大学同学,李文贞则是我们系的系花。那时我们俩都私下表示过喜欢李文贞,但最终都没有得逞。那段感情正如Crystal所说的,成为遗憾埋在心底。
“小萝莉看起来都差不多。那是新来的助理,刚毕业。”
“现在的小萝莉流行大叔控,一旦盯上目标,出击绝不手软。她们就跟芥末一样,直冲脑门的辣。”文哲边说边比画着被芥末辣着的感觉。
“你小子这是吃辣吃上瘾了吧,第几个了这个?”文哲找的女朋友都是比自己小十几岁的95后小女孩,更新频繁。用他的话说,这是在刷爱情经验值。
“上周分手的那个?第6个。那小妞就因为我没给她买iPhone6,不能第一个在微信朋友圈晒照炫耀,直接走人消失,还顺手牵羊把我的iPad带走了。”他只是把爱情当作好玩的事情拿来说。我在一旁直摇头,真不知道给他赚那么多钱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
“上你那喝茶去,解解酒。”我对他这种把感情当游戏的态度很反感,赶忙打断。
苏文哲是福建安溪人,老家种了十几亩铁观音茶,经常给他寄最好的茶叶。他家里茶道用具一应俱全,客厅就像一个舒适的小茶室。而我也常把他家当作指挥部,在那里召开狼家族会议。别看他平时生活嘻嘻哈哈的,但执行起我的项目,却从来不含糊。他在狼家族四人中,排名第二,特长是互联网营销和软件开发,主要负责运营我们合资的网络营销公司和广告公司。我从很多项目中转移的资金,就是流入这两家公司。
昨天在苏文哲家沙发上躺到半夜,酒醒了以后才开车回家。早上7点钟准时起床,在跑步机上跑完5公里,接着在客厅右侧的健身区对着沙袋练拳。狼的强壮、坚韧和敏锐除了一部分是天生的,更多的是靠后天的强化训练。有规律、节制的生活是我能够在钢筋水泥的都市丛林中猎杀对手、战无不胜的法宝。
我的公寓西面有一块很大的玻璃幕墙,可以俯瞰上海中环的大多数街道和建筑。它们密密麻麻地在我眼前延伸,如同热带雨林里面的植物为了争取高空的阳光不断地提升着高度。在这个适者生存、弱肉强食的世界,要想高高占据食物链的顶端,必须与懒惰、同情、伤感这些软弱负面的词语彻底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