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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按《史》:邓攸字伯道,南阳人。其祖邓殷常与诸葛孔明为邻。因梦闲行水边,见一女子洗手,身旁有大囊一个,囊上画一兽头。忽有一猛兽走来,咬破其囊,以头撺入。欲趋救其女,忽然惊觉。醒来起问于人,人皆不解其意,乃造孔明问之。孔明贺曰:“他日当为太守,主宰万民也。”殷曰:“何以知之?”孔明曰:“兽者,守也。女在水边,乃汝字也。洗手者,握掌也,应为汝守以掌一方也。囊者,袋也,即同代字,外兽撺袋兽头而入,是新守代旧守也,非君代汝州守,则汝州守代君任也。”殷谢而识之,后果代邓叔升为汝南太守。殷子生攸兄弟二人,父早丧,与弟孤居,自教以书籍,又先为弟娶妇,自宁鳏居。镇南将军贾混闻而嘉之,厚遇邓攸。攸诣混府致谢,值混与民断讼,不能明决,混言于攸。攸详而剖之,曲折中理。混依拟断之,各皆快服。混甚称赞其能,攸曰:“孔子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何若爱民公赋,使得安生之为上也?”混愈加敬重,使人作伐,以女妻攸。后混死,石勒攻掠河北郡县,人民逃窜。时攸弟已丧,妻亦痛伤而故,惟存孤子邓绥。攸乃亦以牛马负妻贾氏并侄,徙避刀兵,思故旧父执与父祖故主琅琊王俱在江东,亦欲南行。将过淮,陡遇石勒之军,牛马盘费悉为所掠,衣囊一空。攸夫妻乃徒步携子侄而走,因无粮资给,日食一餐,艰苦特甚。攸无奈,投大户求寄小儿,其人不纳,问以来历,知是宦门忠良子弟,赠银一两而别。奈乎舟船不通,日行不过三十馀里,以贾氏素生宦族,不曾历此艰辛,又有二子为累,耽迟日月,银又用乏将尽。贾氏曰:“江东尚远,身无馀资,何时能到?”攸曰:“再行五七日,可搭船去矣。但无船钱可还,又思你们不能耐苦趱程,二子呱呱哭泣不已,我抱向前里许,返转再来顾你二人,以此耽阁,期还未定也。”贾氏曰:“今我夫妻流离止此,进退无倚,多因是死,走他则甚?”攸曰:“我亦步步思想,一死俱了,必然死不为难。但虑邓、贾二氏祖先不得血食,吾之罪也,故此忍死强捱。若得老天见怜,延至江东,瑯琊必定垂念先人,讨得一官半职,上可以光显祖宗,下可以不绝祭祀,中可以酬汝半世相从劳苦。只得勉强,图后少冀耳。”贾氏曰:“言虽如此,我们一身自不能顾,有此二子初离襁抱,俱要背负,你一人焉能保全而去?”攸曰:“吾背一子,扶你共行,犹可以往。但多一个,恐终不能兼济也。”贾氏曰:“然则勉舍邓绥,可能度得性命否?”攸曰:“骨肉悉难割舍,且吾弟少亡,止遗此子,安可使他绝祀?我思和你年方四十,尚可再生,理当弃子存侄,以全大义。或者神明默佑,稳达江南,赐育好子在后,未可谅也。且叔子吾养,即吾之子一样。”贾氏泣而从之,乃撇儿于道而行,其子大哭,随叫不止,贾氏痛哭,攸以言绐之。转步以带将儿缚于树上,诳妻以为适见有一老人在于田间,将儿把与他去了。妻信之,相与南走,又历无限苦楚,饥至一二日,无饭亦行。得到江东,不待人引,竟至朝中求见元帝。帝念其祖父世为琅琊府旧臣,遂任为中书簿署。见攸贤而有才,改授东宫庶子。以王导所举升行人正,往豫州候迎梓宫,回朝伏命。因吴郡缺守,就补攸为吴郡刺史。到任莅事,一清如水,使亲人载米自给。三年任满当迁,人民遮道攀留,拥住舆马,不肯放之登舟。攸乃只得转辔至府,唤父老辈分付,慰使往上讨保,肯准即住。至夜悄悄出府,开船而去。百姓乃作歌颂曰:“紞如(值更吏也)打五鼓,鸡鸣天欲曙。邓侯绾不留,谢令推不去(言前官之贪污也)。”因无子,再娶一妾,见其乃南阳乡音,问以备细,是攸之表甥女也。遂择选良家,作亲女嫁之。自此不复再娶,竟然无子。贾氏因念子成癯而死。时人哀之,咸为语曰:“天道无知,使邓伯道无儿,不分好歹也。”议者以为邓攸不当缚子于树,恐致饿杀,是其失于忍也。否则随其自走,倘遇有人收去,得保躯命,未可逆料。若此天或报之,使其然耳。邓攸奉命至豫州,见祖逖,道以帝意。逖乃密使人至平阳,说促靳准。准遂分布牙爪,将平阳城中衙门尽行贿嘱停当。选定日子,以诸葛丞相寿旦之期,百官庆贺赴宴,不在朝堂,即便动手。靳氏奸谋已成,汉朝平阳数十载之基,于兹将毁。后人有诗叹曰:

方阅刘渊破洛阳,又生恶逆降平阳。嗣孙不肖终三世,辜负先雄战百场。委政贼徒依蝮蟒,诛除元叔拆篱墙。自原冢父无规训,故把江山付晓霜。

第一二〇回 靳准灭汉乱平阳

汉主刘灿昌平元年,靳准谋害刘景、刘骥,朝中再无柱石之臣,游光远又被诳帝差出,代巡各处州郡,监视钱粮,考察官吏。一应军国大事,兄弟三人分掌。内宫之事,又是亲女月华并腹党王沉所统,知无阻碍。外兵见得曹嶷、李矩、祖逖三处从其所约,代为阻援,遂乃放心肆行逆谋,密召心腹将官毛勤、孟汉、丘麻、方实等共议曰:“今汉主不道,淫乱太后,人皆怒之,乃天亡之时也。我若不为,必被他人所谋。吾为国戚,亦皆不好。你等皆是家将,可助一臂之力,除此昏君,毋落人后。事成之后,富贵共之。”毛、孟等曰:“丞相有用,某等当效犬马之力,以报豢养之恩,何言助邪?”靳准大喜。次日,诸葛宣于寿旦,准先命靳术、丘麻等将兵一万伺候,把住外门。靳明与毛勤、孟汉引兵五千,候于内。只待众官赴宴,即便杀入,将汉主与刘氏子孙尽行诛之,不许生擒。众人受命,各去打点。准乃故同游光远、呼延实等文武官员,俱往诸葛府赴宴,靳明等即与毛、孟带兵一齐杀入。其时只有东宫卫将叶聚、龚通在内,见外门喧嚷,慌出看时,兵已拥入。二将向前喝问曰:“此间乃禁门之内,你乃何人,辄敢擅入,欲造反耶?”靳明曰:“汝不知宫中有变也?”聚未及答,早被毛勤一剑砍倒。龚通大叫曰:“有变即此贼辈,兵士可急擒之!”挥刀亲出阻杀,毛勤、孟汉向前抵住。三千卫卒怎当得五千点选精兵?靳明亦自从后抢进,一刀砍中其肩,龚通遂为乱军杀死,众皆走散,明等冲入内宫而去。宦官刘广、刘胜出问曰:“汝是何故?不得无礼!”言未毕,已被打倒于地,混踏而亡,众兵排闼竞进。汉主见其凶狠,走入翠华楼上叫曰:“汝诸后妃尚在梳妆,宫中有变,不知何故,兵势甚猛,朕故避之。”靳后曰:“可召吾父速捕之。”帝曰:“无人可出传旨。”须臾,兵士涌上,帝曰:“汝等敢是造反也?”兵曰:“奉丞相令,命收无道。”刘灿方知是靳准谋乱,指月华曰:“汝父子忘恩负义,意图作歹,谮害二王,今又如此,朕命岂能保乎?朕虽遭于贼手,汉之臣宰肯又轻放贼也?”月华曰:“逆子污吾名节,无父母君臣之礼,死罪难逭,尚敢责吾!兵士可速擒下!”靳明乃令将诸后妃尽皆捉出,一并杀之。刘聪诸子诸孙并妃嫔大小皆被诛戮,殆无遗类。靳术见内事已成,提兵往宣于府,去请靳准与百官议事,众犹不知。见说宫中兵变,一时皆至,惟独靳明督甲士列满殿庭。忽然帘卷,太后靳氏月华亲出,谓诸大臣曰:“刘灿无道,欲污吾等,杀害樊后,挟制刘、王侍寝。是以丞相辅国公谋使司马、司寇二人将兵收讨,以除昏暴。特请文武共议大事。”靳准曰:“娘娘且自回宫,待吾等从缓计议。”游光远曰:“圣上何在?吾当见之。”靳术曰:“翠华园中。”光远听言,飞疾就行,众官将随后共往。靳明以剑止住曰:“无道已死,去亦无益,且定大议。”众官被阻,怕惧靳术、靳明似有相害之意,皆不敢行。准曰:“游大夫不在此间,列公高见何如?”众曰:“既是丞相奉天行讨,一凭张主便是。某等管见庸才,焉可谋议?”准曰:“吾欲去迎始安王来继大位,汝众官心下如何?”众官知其意,恐怕加害,皆不敢答。靳术曰:“始安王勇而好杀,兄今诛其刘氏老幼,此仇深如河海,重似山岳,岂得再立刘氏,自寻灭门乎?”准曰:“然则可立何人?”王沉、郭猗、靳术、毛勤等齐齐上言曰:“今观举朝文武,无有能当此大位者,惟相国为之,方可制服群下。”靳准假意谦辞,命百官举有德者立之。百官知其建此逆谋,必为篡位,忤者定遭谋害,惟曰:“相国且权时居摄,访而立之可也。”靳准然之,乃称大将军统汉天王,以权国事。游光远哭吊汉主而出,不面靳准,悄地归府,乘夜奔往诸葛修之处告言其事。诸葛武开门接入,问曰:“大人慌张至此,有何紧急?”光远曰:“一场变异,天大海深,可同进见老相议之。”遂与同至榻前相见。光远曰:“靳准、王沉作乱,汉帝子孙诸妃亲党共计三百馀口,无少长皆被所杀。自称大汉天王,总摄国政。”宣于曰:“两日以来,心神恍惚,睡卧不宁,原来有此大事。吾等抛家弃祖至此,少立功业,以图永远富贵。今一旦眼见贼奴作逆,被其殄灭汉裔,我等扶助之劳,悉成画饼矣。恨吾病不能杀此逆贼,枉费初心经营尽瘁。奈何!奈何!”长叹一声,昏然而逝。诸葛武哭倒于地。游光远流血恸曰:“吾欲倚老相国为主,共图惩逆,汉室怎如是之不幸也!”内中夫人众家眷等听得哭声,一齐浑至,哀声震闹。宣于忽然复苏,顾谓妻子曰:“吾今痛愦而死,平阳必丘墟。汝可奉吾灵柩,归葬于祖茔武侯之侧,庶俾子孙常温暖,皆亦不缺,是吉壤也。惟初下有二十年大杀之凶,已应过了,宜谨记之。”又谓光远曰:“吾今一气,痛入于心,多应即死,不能与君共尽报国之忠矣。宜善图之。”言讫而薨。光远再拜哭曰:“汉仇休矣,再有何人能谋贼乎?”诸葛武曰:“都城中当事者满是贼党,一二人亦难谋彼。公有忠义之心,乞念先帝厚恩,急奔长安,报知始安王,起兵来剿此贼。吾知不能,亦奔丧离此去矣。”游光远善其言,辞出,觅一伴侣,却好撞遇呼延实将家眷逃走,遂同偷出,奔往长安而去。靳准探得游光远等走,知其必往合兵问罪,乃使毛勤、孟汉、丘麻、方实四人,带亲信家丁,发掘刘渊、刘聪并各亲王后妃之墓,取其宝物,送与李矩、祖逖,买其兴兵阻截刘曜。惟汉太弟刘义不在其地获免,馀者棺椁悉焚毁。《晋书·历年图》断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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