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明的军队在安庆围场驻扎,三天来,乌衣每每欲言又止,几次在瑾明面前晃来晃去,本来是个暗人,此时却似乎是个跟屁虫!
今日夜半,瑾明斜倚着榻上,屋内温度甚是高,衣襟也半拢半敞着,乌发缭乱,手拿着兵书,拧着剑眉,却不时扔进嘴里一颗秋日红莓!
意态闲闲,丝毫不是前几天那般郁郁冷颜,乌衣却黑着脸,还是立在他身畔,瑾明几次的白眼,都被他无视!
“哎,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张黑脸,啧啧……都快赶上辛瑞江了!”
瑾明顺手扔过去的红莓恰好打在乌衣额头上,红色汁液流了一脸,气的乌衣眼睛瞪得老大。
皱紧了眉头,仍是黑着脸,“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瑾明白了白眼睛,没有再言语,本来闲适的神情忽而多出一份愤怒,一丝嘲弄。
“不要说了,凡是关于那个女人的,我不想听!”
乌衣寒着脸,没有再言语,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终究是暴躁着,下地走了几圈,仍是觉得热,这都是秋天了,怎么玉京的天,还这么热!
“乌衣,你说,我……我以前在皇宫做的不够吗?为什么她还是这么不待见我?这样死遁都不给我留个话,三个字打发我?”终究是埋怨着说出,语气中竟大是伤感。
显然还是在朝颜假死,只给他三个字的纸条的事情耿耿于怀。白瑾明忽而扭过头,瞪着眼看着乌衣,“我不要见她,她死不死活不活,从今往后你都不许在我面前提!”
“她在歌舞坊。”乌衣仍旧是一张标准的正字脸,接着话茬说出来。
“啊?”白瑾明的语气大是惊讶,一张脸本来的气愤,霎时变作急切,脸色都气白了。
“歌舞坊?她怎么会在那?被逼迫的?怎么不早告诉我?”一时间目眦欲裂,向着乌衣就是乱吼,一边来不及穿好衣服就往外跑,鞋子穿了一只也顾不得。
“乌衣,我要杖毙了你,竟然才告诉我,不,便宜你了,宫刑……”
随着吼声,人已经飞出几丈外。
乌衣捡起另一只谢,再看白瑾明早就跑了更远,赶紧运用腕力扔过去。
“王爷!接着……”白瑾明头都不回,顺手接过鞋子套上,几个守在营帐外的军士还没有反应过来是谁,直喊刺客!
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乌衣在白瑾明营帐里,看着宁王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黑衣现身,低低的看了一眼门外的侍卫,示意噤声不许声张,撇着嘴低声嘟囔道,“不是你不让我说的么?”
回身欲回自己去处,忽而一拍脑门,才想起竟然忘了告诉他在玉纱坊,这玉京城里的歌舞坊少说也有几十家,这回可够这个不讲理的王爷折腾的了!
自己终于放下这几天提着的心,板着的脸竟然露着一丝笑,想起调查朝颜之时,那个叫做阿佩的小侍女,整个人又觉得轻飘飘。
可怜了白瑾明,整个晚上都在各家的歌舞坊转悠,出来的时候关心则乱,一时只以为她流落了风尘,出了门冷风一吹,才细细的想起,凭她的聪明和势力,这简直是荒唐,也后悔自己没有问清楚就跑出来,身上的钱也带的不多。
想到朝颜性好雅致,就一家家的最雅致的歌舞坊找过去,身上不多的钱一会就逛没了。
直到夜半,仍是没有丝毫的头绪,也不好意思回去找乌衣问,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找。
因为没钱,不能像开始时候,进入坊中就是找所有的姑娘上来舞一曲,思来想去的最后终于找到一个办法。
这个方法很妙,不多时,整个玉京都热闹了,家家灯火通明,所有姑娘都衣衫不整的站在街上,倒是给白瑾明看了个遍。
这样一家家找过去,不觉已是夜深。
“公主,外边好像多家的歌舞坊都出了事。”阿佩刚听完下面的人来通报,也就进来一边帮朝颜铺床一边说道。
朝颜在纱幕那一面沐浴,水汽氤氲里,整个人都浸在热气里,缓缓的道了声,“要他们都注意点,不知道又是什么小混混闹事吧。”
阿佩一笑,将嫩黄色的纱衣披上屏风,留给朝颜换用,自己悄悄关上门走出去。
闭了眼,想想明日延康叔父即会金殿宣布景佑登基的消息,而白瑾晔和辛瑞江的大军正在城外,不知这个沅沅的夫君是怎样的男子,不知沅沅在北纥可还好,不知那个人……那个人此时身在何方……
如若可能都忘记了吧,等到一切安稳,交出玉玺,就可以走了,帝王霸业之事不是红妆女儿应该思虑的……
风吹起纱幕,朝颜顿时睁眼,外边一片躁动女子的呼喝声此起彼伏,朝颜一惊。
阿佩的呼唤声已经到了门外,朝颜刚想起身,屏风外黑衣的人影转出。
“阿佩不许进来,这里没事”朝颜的语声焦急,清澈的眼睛却是黑漆漆一动不动瞪视着眼前的人。
而对面的人亦是死死盯住朝颜,脸上寒意如寒冬腊月,看的人心底发毛,都是冰彻骨的冷。
“咳”朝颜终究是看不过他轻咳了一声,退了退身子,埋身水中,红着脸!
“知道不好意思?”白瑾明的语气显然不善,衣衫凌乱,此时倒也是学辛瑞江黑着一张脸。
“我……我没穿衣服!”说着理直气壮的瞪着白瑾明,小嘴嘟着,脸颊涨个通红。
白瑾明看看朝颜没有全部缩进水中的香肩白皙,因为水汽而潮润的乌发只是闲闲的在脑后盘起,几缕随意的垂下,一张小脸红润水嫩,樱唇翘起如雨后含苞花朵。
不自觉得吞了吞口水,撇了嘴,翻着白眼装作毫不在乎,“没穿衣服怎么样?是不是我要显示一下自己是男性的本能?”
说着作无奈状摊手。
朝颜一时之间大窘,“我是说……我是说,你个无赖!”
说着水花略过,都洒进瑾明的眼中,白瑾明急着擦眼睛,而朝颜已经趁此机会一跃而出,空中一个转寰,嫩黄色的纱衣已经整个将自己绕起。
瑾明一时无意,试了眼睛唯恐她再跑,情急之下一把揽过身边正在欲奔出的没人。
等到两人安稳下来,白瑾明已经美人在怀。
一面肩头雪白肌肤犹自露着,羞的朝颜秀眉紧蹙起,几乎要哭出来,挣脱不能只能紧紧闭起眼睛。
白瑾明反而冷静下来,闭了眼,轻轻探试着帮她拢好衣衫,手指抚过她细腻的肌肤,心内一阵激荡。
朝颜眼泪轻轻的流下来,只觉得浑身软不胜力,心跳的厉害,只是羞,却不觉得怒,那样一种不同以往的感觉,灌满了全身!
还是挣扎着离开,推开他胸膛的手,推开的是自己不知的眷恋,却也是抗拒着,没有人更能了解如若就此妥协的后果。
庙堂之高,皇家纠葛,是血雨腥风是逃不掉的网,已经逃出的人怎能还学不会拒绝。
朝颜的手被瑾明牢牢攥住,浓眉下明澈的眼目尚自有着冰冷和愤怒,他的手牵着她的指尖,轻轻拂过朝颜的喉间,那薄薄的剑痕尚在。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瑾明一时动情,语气中都是苦楚,无奈的询问中隐忍着那么多的心疼和怜惜。
朝颜看着瑾明痴恋的目光,朗眉星目,刚健的身形不羁的举止,确是佳人良配人中惊鸿,缓缓闭了目想,今晚,我不是那个清醒的沈朝颜!我不是!
心中打定主意,展颜一笑,不回答反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眼眸灿若星子,语气洒脱中软软的娇嗲,身上刚刚沐浴后的香气若有若无的缭绕,抿了唇,红润娇嫩的快要滴出水来,缩在白瑾明怀里的身子温软甜香。
瑾明额头都被朝颜无意的诱出汗来,抿了抿燥热的唇,哑着嗓子低声说,“出去说!”
声音刚落,两个人已经飞出窗外,怀中佳人犹在惊呼,“啊!你是从窗子进来的?我可是住玉纱坊的最高层……”
口中惊呼被耳边掠过的风声掩盖,朝颜贪婪的看着眼前一幕幕夜景飞跃而过,静谧的玉京城四处都是火光和人声,慌乱的热闹着。
朝颜痴痴的笑,如若今生只此一次,那么就最后一次放纵,尽情放纵。
在那些慌乱的千家万户之上,黑衣伴着黄衫,翩然掠过暗蓝色的天幕,那些尚自在街头巷角流连的人,眼望着月中飞过的人,都惊呼仙人现身,国之祥瑞之兆,新主必是大吉之人。
朝颜不禁吐舌暗笑,看来这个又可以掀起玉京城一次茶余饭后的议论热潮,无意中竟让就要登基的景佑捡了便宜。
白瑾明揽住朝颜的腰,看着她月色下好奇的眼睛眨着如星子,心里一阵阵的暖,一阵阵的感恩。
终于在一个城郊山腰上停下,朝颜推开他身子,恣意的奔走,都秋日的果子香气和秋月缠绵的光华。小野菊的香气散尽空气到处都是香的暖的,如此缠绵安谧的时光,好似无意中打翻了蜜糖罐子……
“为什么到山腰就停下来啊?我要去山顶!”朝颜不满的看着白瑾明。
瑾明挠了挠头,皱着眉头,左右不是别扭了良久才说道,“没力了,放了整个玉京的火奔上跳下的折腾了所有的歌舞坊!你又那么沉,不老实还转来转去的!”
朝颜看着他窘迫,强忍住笑,转了身,背对着瑾明,才敢放声的笑,几乎直不起腰来。
笑谑着小声嘀咕,“你才沉呢!”
山上本来就静谧,此刻都是朝颜清脆的笑声,瑾明唇角不屑,忽而环起双臂,紧紧的围住朝颜,头枕在她颈窝的温暖香甜之中。
他一丝丝的男子气息无孔不入的钻进鼻端,撩拨的朝颜毫无反抗之力,停住笑,不回头任由他抱着。
“你可有想我?”
他低低的问,话语里有那么多的不自信,那么多的游移,不敢问,终究是想问!
有想他么?每一次看到那两只小鸽子,就会想他一次,每次经过街角的药店,都会想他一次,每个晚上河中泛舟,星光点点下都会想起那个泼皮无赖,后来的后来,她又再次看到那个老翁和小女孩,才证实,真的都不过是他做的一场戏。
可是心却管不住,总是意犹未尽的想起他,其实他该问,一天里到底想他多少次呢?
那么多的想念,好像整个玉京河的水都荡起了涟漪。
“不想,一点都不想。”嘴上却是那么的硬气,回转了身,委屈的看着他说,“我的鸽子走丢了,它没有找到你!”
瑾明听了心里一紧,呆呆的看着朝颜,紧紧将她重新环进怀里,“我赔给你,我赔给你,你知不知道,我听说你在竹林自杀的时候,心都碎了,碎的只记得你。”
朝颜伸出手,探试着环紧他的腰,“对不起……对不起,我……”
瑾明忽而弯身下来,堵住朝颜尚自喃喃的嘴,干净的男子口腔的气息,一点点的渡过来,柔软的唇轻轻一下下的攻略,唇齿间绵绵缠绕。
深深的探寻,一下下的吸允,朝颜迎合而上,不计较不退缩,迷离里感觉他放在腰上的的手掌,炙热的气息透过腰带一点点的渗进来,暖进心底,好似魂魄都被掏空了,只剩下对他的眷恋,一丝丝的吞噬自己。
“白三……”她喃喃自语,轻轻的喊他,挣脱出来,粗粗的喘气。
瑾明拥着她,只是更用力的吻她,心头几次隐忍,才没有说出自己不叫白三。
终究是有所隐瞒,有所顾忌,不能说,一说她躲得更会快,会快到再也不给他机会。
山坡草上,朝颜枕在他肩上,看整个天幕覆盖下来,星子眨眼,好似顽皮的幼童,又似娘亲的眼睛,温柔慈爱。
“怪不得那些游侠骚客都说以天为盖地为褥,果真是文雅之事。”
朝颜柔声说,唇角弯弯。
“啊,对呀,我老家有天辽地阔,没有高的建筑,郊外漫漫山幕要更显得广阔些……”
“对了,你是不是放了整个玉京歌舞坊的火,玉纱坊好像也着火了?”说着翻身一下子扼住瑾明的颈子,眼神中都是恶狠狠。
她转变话题太快,弄得白瑾明一时转不过来,看着她恶狠狠的样子,一时堵住,也跟着恶狠狠的说,“你要是在敢跑,我就一把火点了整个玉京!”
朝颜赧颜,忽而眼睛晶亮的问,“你是不是很有钱?”
白瑾明低低的沉思了一下,“呃……我好像是挺有钱的,可是我向来挺能奢侈浪费的。”
朝颜点点头,“那你还我钱,看来我回去就要修理房子了!”
“不还,烧坏了正好,你可以去我家住……”
“不,要还!”
……
“还……”
“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