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生情,其实是很温暖的字眼。
因为要足够的时间让两个人日久,才能生情不是?
“皇上,不喜欢我的。”璃幽轻轻一笑,笑的孤寂清疏。
可是一整个军营里,一个属于男人的地方,只有一个女人的时候,通常,再坐怀不乱的男人都会有一点点的动容。
更何况,白瑾晔每日里都是这个女人亲自照顾,而且这个女人很美,很有诱惑性,又是抱着诱惑他的想法每天努力着。
所以有些事情,发生时,即使会让大家很失望,还是会发生。
那一日,军中的一味药恰好,很恰好的那一样药物对皇上的病情很重要。
微微细雨中,璃幽仗着一身武艺,几乎军营里难有几个人匹敌的轻功,上了苍岩山。
长在岩石缝里的药材,没有难的住向爱的心,一直都很顺利,直到,那个凤眼白衣的男子出现在璃幽的面前。
微微雨中,他笑,清亮的眼睛,薄唇,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拨弄细长的草叶。
在碧草如丝上雪白的衣衫下摆,被雨水沾湿了,有刺眼的泥尘。
他俯下身,轻轻的弹去。
再抬首,笑的云淡风轻,“阿璃,真的要这么做么?”
她什么都没有说,心里似乎横空被抽了一鞭子,拔出的剑刺去,却剑在中途被他的草缠住,手指缠着碧草,碧草缠着银剑。
她咬着牙,向前送剑,却犹如蚍蜉撼树,丝毫动弹不得。
到最后僵持着,有血珠掉落在碧草之上,再滚落在剑上。
璃幽也忘了到底是谁伤了,只是不管是谁,自己都感觉好疼,好疼……
她听到他说,从此后,你与我无关。
到最后,他什么时候走的,她竟然都不知。
可是他却没杀了她,明知道的背叛,却没有杀她。
他走的时候一个人,白衣胜雪,他从不曾爱哪个女人,所有的西昭死士以为至少璃幽是不同的,可是璃幽知道,不是的。
他是个很好的杀手,很好的杀手都无情。
他带她进了西昭的死士群,也是他将她逐出这个组织,该感激还是该憎恨,都模糊的一塌糊涂。
璃幽抱着那一束药材,哭的不能自抑。
好似回到很多年前那个他带走她的日子,一袭白衣,救她于水火之中,将她带进另一个深谷,不得逃脱,拿起剑不能放下,除非死。
所有的成全都是他,所有的残忍也是他。
他现在不要她了,给了她成全,这样的赫连懿很陌生,他一生很少这样妥协过。
璃幽整了整衣衫,回到白瑾晔的大营。
药材很及时,她端着药进入白瑾晔的营帐。
白瑾晔的黑衣半垂,露出坚实的胸膛,出奇的饶有兴趣的看着璃幽,他的眼睛不动,有冷冷的锋芒。他不说,却让人觉得好似什么都知道了。
璃幽低头,几乎药盏都颤动起来。
眼前是赫连懿的狭长的目光,晃动,白衣胜雪,心内乱成一堆麻。手上一歪,那碗药很自然的洒进白瑾晔的衣襟里。
她噗通跪倒,颤抖的整个身子都跟着抖动起来,眼泪一串串掉落在地上。
无情时候,她是个傲尽天下的杀手。有了情,便是夹在宿命间不得逃脱的一个囚徒。
白瑾晔伸手,拽起地上的璃幽,轻轻的拂去她的泪水。
“不要再哭了。”
有些时候,这句话一定是不能说的,特别是对着喜欢自己的女人,可惜白瑾晔不懂。
璃幽因为这句话而震动,她以为他是怜惜她的,于是,本来的迷茫和孤独,一下子就在压制不下,她轻轻的将手臂攀上他的手臂,然后如蛇缠上他的身。
白瑾晔一愣,她的怀抱很冷,冷的哆嗦。
她轻轻的唤他,皇上。
只是,白瑾晔有的只是怜惜,面对这样一个倾城的女子,如此的泪水与迷茫,谁都会有扼腕之痛。
她不依,冰冷的唇吻他,铺天盖地,她的唇变得滚烫。烫的骇人。
白瑾晔轻轻的抚了抚她的长发,然后决然的推开她。
“璃幽,好好的活下去,如果没有了退路,就留下吧。”
璃幽哭,抱着肩头哭,她抬头看着白瑾晔,轻声的问,“可以么?”
他用最温暖的笑容,很认真的告诉她,“可以的!”
于是,这就是她留下来的原因,因为她对白瑾晔日久生情,也因为,她已经和西昭死士群,再无关系。
月光透过高高卷起的帘幕射进清凉的月光来,可能故事太动人了,苏沅就这样一直忘了让侍女进来添灯。
到最后,心内有一点酸楚,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璃幽,忘了这酸楚是因为白瑾晔对她的动容,还是为了璃幽的可怜。
呵。竟然用了可怜这个词语,璃幽当不得这个词语,她不是个可以让人可怜的女人呢!
倔强如此,也就命薄如斯。
“皇后,我知道你找我的意思,我愿意。”
璃幽轻轻的呼出口气,抽了抽鼻子,月色很淡,看不清她的面容,可是苏沅想,她是哭了吧,一定是哭了的。
“我没有别的办法,即使可能你会觉得我是利用你喜欢白瑾晔,可是我只能这么做。”
“我自己愿意这么做的,如果我不愿意,谁都没法利用不是?”
她抹了把眼睛,轻轻的站起来。
苏沅想了想,抬头看着璃幽,“璃幽,好好的活下去,生命真的很珍贵,可能你会觉得我很有说风凉话的意味,但是我还是真心的想告诉你,无论白瑾晔爱与不爱,但是他都是真心的希望你忘记那些不开心。这个世界生死其实都很容易,但是如果还活着,就要好好珍惜,用最好的方式活下去。”
璃幽看着苏沅浅浅的笑,笑的很真诚,也有一丝迷惑。
“皇后,你知道么?他,很喜欢你。这是那一次广月高阁之上我才知道。”
苏沅微皱了一下眉头,摆了摆手让璃幽下去,良久站在原地,轻声道,“我知道。”
璃幽说的他,是赫连懿。
栾水上游出现了水患,很平常的一件事情,搁在平日里大多朝廷多救济,找官员治理就好,可是这一次,却是几乎断了苏沅的后路。
豫王爷的兵马隔离在水的另一边。
看来原定的到来日期又要拖延。
而城中的情况却是不容乐观,第三十一个婴儿丢掉,城内更加人心惶惶。
第四日的清晨,众人还在沉睡之中,一切都很安静,偶尔还会传来几声初夏的虫鸣,顺安的城外洪亮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却忽而想起。
是婴孩的哭声。
一时之间千家万户的灯光都亮起来,苏沅在睡梦中立时醒转。
这好似是每个有着孩子的母亲都会有的共同意识。
几个丫鬟都吓得脸煞白,赶紧服侍着苏沅穿衣,竟都是手脚乱动。
“不要手忙脚乱的。”
她淡淡的吩咐,手下丝毫不停。几下打好侍女们手忙脚乱总弄不齐整的衣带子。
自行当先走出了内室,穿过回廊,外边的城府大人们已经跪了一地在那候着。
“禀……禀告皇后娘娘……”地上的大人几次想说话,都哆嗦着没说出来,苏沅冷冷看了一眼地上的大人们,回身,径自向高城之上走去。
“皇后娘娘……”
朝颜紫衣翩然,抱着琴,早就侯在那里,脸色有些苍白。
苏沅走过去,轻轻的握住朝颜的手。
城墙下,站在石竹丛中的赫连懿白衣很美,隔着仍暗的天色和薄雾,很不似是真实。
身后是五千的精兵,黑衣如神煞站在广阔的大地之上。
他的面前,巨大的木质盒子里,三十一个婴儿,在那里,咧着小嘴哭的满脸眼泪鼻涕,四处在木盒子里胡乱的爬来爬去。
苏沅的心深深的一颤,眼泪顿时涌满眼底。
城中丢失孩子的人家早就都跑了出来,此时在城门处哭喊着要出去。
苏沅冷冷的看着赫连懿,硬声吩咐,“不许开城门,谁都不许出去。”
赫连懿远远的看着苏沅,微微一笑,极尽妩媚。
朝颜脸色煞白,指着赫连懿军队高高的旗幡,哆嗦着说道,“沅沅,你看那个,那个……”
苏沅顺着朝颜的手指看过去,两只小小的金黄色肚兜,迎着风摇摆。
出自是白昶和白曦的身上。
朝颜的手冷的好似寒冰,苏沅尽力的捏着她的手,却感觉自己也是如此的无力。
赫连懿的笑容更加的甜魅,带着一点点的纯真,看着苏沅无辜的耸耸肩。
朝颜看着他,狠狠的放下琴,那些婴孩的哭声如梦靥挥之不去,城门之下那些父母亲的哭声催伤肝胆。
苏沅不言不语,深深看了一眼赫连懿拦着朝颜走下高城。
朝颜轻声的喊,“沅沅”,声音几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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