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精锐,赫连懿带队,黑夜急行,白日以各色衣饰按照不同地表颜色掩饰。
昼夜急行,绕过渭河,潜往顺安。
这几个日夜的日头热热,照的人们都恹恹的不爱出门。
顺安的侦察兵每日里都在高高的城楼之上,有时候手搭凉棚看向远处,会看到苏沅安排的次等兵的马蹄尘烟。
苏沅从每天上城墙朝着南方望上两遍,变成望上一遍,她临产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一日的春花开的正好,外边下着雨,细细微微潇潇洒洒!
不过已经到了春天的尽头了,正是石竹开的最理所当然的时候,春末夏初。
南风送来石竹很淡的香气,雨淋的到处都很干净清新。
苏沅写字的手颤了颤,笔墨溅出来,她深深吸口气,微笑着对着云绿吩咐,“传太医,送我去内室。”
说罢,额头上的汗珠已经密密麻麻。
一个时辰后。
顺安的整个城池,如被一阵风吹过,人人满脸堆笑。
在这个傍晚,清亮的哭声响彻了花香淡淡的顺安,朝颜抹了一把汗,轻轻的推开窗子。
远处本来深厚的云层,此时如被扯破的棉絮散了开来,有淡蓝色的天清晰的露出来,高阔的蓝天,点点的白云,阳光在云下散出美丽的光芒,而潇潇的雨竟然没有停,晴日下,雨水落的很美,如万条金线般泼洒着。
苏沅眼中兀自含着眼泪,轻轻的用手环绕了身边的小小男婴。
她有了属于她和白瑾晔的孩子,一个安然砸着舌,甜蜜的胖乎乎的小儿子。
不到二百里外,赫连懿的白衣在雨里,衬着这稀有的雨里阳光显的很超尘,他回首不自觉的一笑,狭长的眼睛泛满金色。
男人的战役,有时候终究不能保证不带进女人,特别是被男人喜欢的女人。
第二日清晨,白瑾晔的飞鸽传书飞回,赐名长子白昶,宁王长子白曦。
豫王爷的五万精兵已经临近顺安,白瑾晔旨意,这个鲁莽王爷和燕王的另五万兵将左右一起围住整个北纥南面的边界。
燕王当年诡计多端,而心底一直不安分,豫王却因为当日百华宴一事从此对着白瑾晔心悦诚服,从此燕王自己再难起争端,于是反而成了一员猛将。
可惜,来的不是别人,而是赫连懿。
放到十几年后,白瑾晔还是经常回想起这段往事,心内高筑的自信会有一瞬间的坍塌。
觉得也有些事情并不是谁都能算的分毫不差,特别是自己的对手很强很强的时候。
三日后的清晨,苏沅在亲吻了小白昶的脸颊后,走上三日未上的顺安高城,今天已经距离第一次这些次兵出城骑马一个月过去了。
这些次等兵的马骑得还是和那些最优良的兵将有着本质上的差别,只不过有着能够蒙混过关的样子了。
“距离豫王爷的兵马到齐顺安还有多几日?”苏沅问。
白衣眼睛都没眨直接回答道:“两日半!”在苏沅生产后的第二日,顺安城里,丢了三个婴儿。
两日后的此时,已经到十七个。
白衣和乌衣日夜侦查,却没能阻止事情的恶化。
与白瑾晔的最后一次通信是,他的赐名于两个婴儿。
然后便是,顺安飞出的一只鸽子,都会无辜的死去。
白衣部的侦察兵失去联系,乌衣部的部署被打乱。城中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这个孩子的降临,却恰逢如此的乱世。
苏沅弯起嘴角浅笑,如果**如之前的顺遂,反倒觉得太过于平稳,惶恐到底该如影随形才不负了这个乱世。
广柔的大地之上,石竹摇曳的生硬,花瓣却五彩缤纷。
也许几日后,这里的花就会被血染成红色,不知道,那一日,白瑾晔在前方的战场,战事如何?
“传唤顺安所有的大人和将军,还有宁王妃。去议事厅!”
第三日的夜晚,丢失的孩子增至二十一个!这个万余人的小城,这已经是个最大的新闻!
而且城民们还不知道,此刻的顺安已经和外部失去了联系。
商议的结果,是没有什么结果。
顺安有白瑾晔安插的三万将士,可惜此时敌在暗处,我在明处。
三万人如同虚置。
朝颜的手握住苏沅的手,微微一笑,“我留下,不许说不行。”
苏沅转头笑笑,“好。”
“有多大的把握?”
苏沅沉吟了一下,“我要去找一个人,如果成功,就有九十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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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方兵力匮乏,前方音信不通。
两日半,赫连懿怎么会让她等到两日半之后。
初夏,清晨晓时,雏鸟啁啾,朝颜第三次检查了婴儿的包裹一应物品。
苏沅疾步走进来,什么都没说,俯下身来,细细的看了一眼两个孩子,满眼宠溺,每个颊上轻轻一吻,又不忍的再一次看一眼。
悄然的抹了一下眼睛,看了看朝颜收拾好的包裹,低声道“青衣会准备的很好!有云绿在会照顾的妥帖,后方很安全,放心!”
说罢,转身出了内室。
朝颜不禁失笑,是呀,总之是心乱,竟然理不出这个头绪。
二千的骑兵,仍按照往日的时候和队形,什么都没有变,只是人,变了!
不再是那二千次等兵,而是这顺安城中,最好的将士,最好的骑兵。
两个婴儿混迹在其中,有乌衣和白衣亲自带着,云绿也跟在其中。
苏沅看着眼前仍不甘心走的乌衣和白衣,微微一笑,“他们交给你们才最放心,不要推辞,两日后豫王就会到,放心!”
乌衣和白衣深深一揖,苏沅的命令,此刻就是军令,如山**,他们无话可以反对,只能保护幼主。
苏沅深深看了一眼,将士打扮的云绿,云绿肃然点头,英气十足。
“公主,一切保重。”
辰时刚过,按照以往惯例,二千骑兵出城,绝尘向北练兵。
苏沅和朝颜站在高城之上,望着他们远去的队列。
眼中的眷念和悲伤如雾迷蒙而上。
这一次的练兵,二千人没有再回来,而是在人们习惯的眼光中,忽然一气向北而去,回了北纥帝都。
等到众人醒悟过来,为时晚矣。
拿着探子的回报,赫连懿微眯眼睛冷冷一笑,竟然让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使了花招。
当晚,苏沅歪在榻前,手绣一件黑色的蟠龙长袍,是白瑾晔的衣衫。
璃幽向来不爱多言语,苏沅也向来无视她,不是因为高傲,只是因为觉得无话可讲而已。
“娘娘,这个颜色。”
苏沅一团线用完,璃幽轻轻递过来一团新的。
“你杀人杀的不错,绣花也很好!”
璃幽只觉得心头一颤,看向苏沅,却见她仍是不动声色,微弯着嘴角绣花。
苏沅向来温和,打杀之词显少出口,今日这句话,已经足够璃幽震惊了。
璃幽不敢语。手里的丝线仍是不卑不亢的递上。
苏沅接过丝线细细的配线继续刺绣,手艺却是很不地道,璃幽看的几次凝神皱眉。
因为刚刚生完白昶,精神一直不济,此时已经有些疲累。
苏沅一笑,顺手将衣服掷过去给璃幽,“你的手艺比我好。而且熟悉他的喜好,你来吧!”
“璃幽不敢。”璃幽慌忙接口道。
“他很多疑,对于敌人更是。”
苏沅浅笑,将衣衫轻轻的放在榻上。
璃幽跪在地上低了头,没有接话。
“他仍将你安放在我身边,定是放心你的!”
璃幽微微的叹了口气,忽而抬头浅笑,她很美,大眼睛有如潭水,小小的一张脸,笑起来天真无害的样子,很少能让人联想到杀手。
“我本来就是皇后的人啊!”
说罢,又觉得以苏沅此刻的心思怎么会相信,心下大是左右犹豫。
苏沅看了看,什么都没有说,向门外步出去。
璃幽起身想跟着,苏沅摆摆手,对着门口的几个小侍女招了招手。
“你在这里好好想想,想好了再来找我吧!”
……
那件黑色的蟠龙长袍绣好的时候,苏沅已经是今日第三遍站在高城之上了。
璃幽的脚步很轻,但是苏沅还是立时感觉到,轻轻的回眸。
璃幽一惊,几疑自己看错,那个强势的苏沅,何时眼中有着淡淡的一恍然的哀愁,真的是哀愁。
“皇后,璃幽愿意说。”
苏沅不语,一瞬间恢复神色,抬步向城内走去。
璃幽跪在那,清咳了一声,慢慢讲起。
其实事情很简单,开始在西昭国,那一年的在苏沅的宫殿,璃幽对苏沅和云绿讲的故事所有都是真的,只不过是璃幽的生父是个西昭将军而已。
赫连懿在西昭兵败之后,一心复国,而璃幽便是安插在白瑾晔身边的卒子。
潜伏宫中这么久,如果不是那一次遣退后宫,璃幽引起众人的注意也许会再延长一些日子,恰好是那一次,正好做了她前进路上的垫脚石。
而苏沅的离宫,百华宴上一次红衣附箭,让白瑾晔开始怀疑她,却没能彻底的了解了她的身份。
结果在殿堂里的误会,使苏沅和她离心,但是白瑾晔出征之后,她其实一直在军中。
赫连懿伤了白瑾晔抓了苏沅之后,她开始担负起了照顾白瑾晔的责任。
白瑾晔那一剑很重,一直到月余之后才能走动,璃幽很尽职尽责,白瑾晔的伤势恢复的很快。
可是有一种感情,叫做日久生情,很不幸,这件事情发生在了一个杀手身上。
璃幽抬头看着苏沅,轻声说,“不错,我对皇上,日久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