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如特方坦的白天是安静的,它的夜更是静得出奇。在这充满了寂静的夜色里,一阵悠扬的竹笛声从伦芭家的院子里传向小镇的四面八方。对古如特方坦的人来说,这是一种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声音,一种新奇的乐器中传出来的新奇音乐,不但优美动听,而且慑人心扉,对非洲人有着巨大的诱惑力。
桑飞喜欢这里的满天星斗。这里的星空显得格外的静谧和有意境,也许只有在非洲这片土地上才能看到这么多明亮的星星吧?或者是因为城市灯光影响或者是因为大气污染太严重,在北京是很难看得到星星的。这里的天空没有一点儿污染,纯净得让人心醉,深黑的天际里每一颗星星都在闪亮,感觉星星离自己那么的近。桑飞努力地向北方的天空寻找,但是看不见北斗星,也许已经被天地线遮挡住了,北极星呢?不知道,因为没有北斗星做参照,找到它就太难了。这满眼陌生而又璀璨的星空让桑飞回忆起童年时和小伙伴们仰望星空时的情景,那时的桑飞绝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站在赤道以南的非洲的土地上仰望同一个星空。桑飞产生了抒发思乡心情的冲动,便拿出了心爱的竹笛,来到了花园内。
这具有魔力的笛声瞬间抓住了隋媛的心。笛声刚起,她便猜到那肯定是桑飞,因为在他来到这里之前,从来没有听到过谁演奏乐器。她倚窗而立,几乎屏住呼吸倾听着,心神如醉。笛声悠扬动人,一曲接一曲地在夜空里向远处散播,音浪生动柔美地颤动着夜色。几乎都是内蒙古草原风格浓郁的歌曲,有的她能叫出名字,如《美丽的草原我的家》《敖包相会》《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有的叫不出名字,但听得出那是独奏曲。这勾起了她浓浓的思乡之情,仿佛回到了家乡,眼前浮现出了一幅“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画面。
同时被这魔笛摄去了心魄的还有伦芭。她在中国的电视上见到和听到过这种类似长笛的中国乐器演奏,它那亮丽婉转的音色长笛是无法代替的,她非常爱听笛子的乐曲,不想,回到纳米比亚竟然也听到了。她很想知道是哪一个中国人这么有才艺,便循声悄悄来到了小花园。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是桑教员,啊!这个多才多艺的中国人!她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了。她不好意思让他知道,便站在不远处的树影下,凝视着吹笛子的人的背影,静静地用心倾听着那一首首不知名的曲子。她从那悠远美妙的声音中,仿佛听出了在蓝天白云下茫茫荒原上抒发情怀的那种意境。她听了很久很久,如醉如痴,完全被这夜色下,梦幻般的笛声,梦幻般的气氛深深地感染了,已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桑飞十几岁的时候,无师自通学会了笛子,中间没少走弯路,但是经过勤学苦练,到中学毕业时基本学成了。后来,每当有像今天晚上这样幽静又不会影响他人休息工作学习的时间里,便会忍不住演奏一阵,抒发情怀。情到深处,常常让自己着迷,使身心全部融入到乐曲中。他知道,用真心和真情去演奏,不仅会感动自己,同样会感动别人。桑飞不敢用时太长,那样会引起别人的反感。最后一曲结束,他收势转身,向回走来,却在小径旁的树影下,见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走近一看,是伦芭。桑飞明白了,这姑娘对什么都有好奇心,看样子她悄悄站这里听了好久了,但又不敢打扰桑飞,只能远远地望着,听着,欣赏着。桑飞为自己的笛声能引起这位异国美女的注意而悄悄地感到一阵欢愉。
伦芭轻声赞美道:“真好听!”
“是吗?喜欢吗?”桑飞很高兴。
“喜欢。”
走到路灯下,她拿过了桑飞手中的笛子,抚摩着,翻过来掉过去地摆弄着,然后歪着头问道:“能告诉我,它为什么与长笛不一样吗?比长笛的声音更加清脆悦耳?”
“你看,长笛是金属制作的,而它是一种叫做‘竹子’的植物做成的,长笛没有叫笛膜的东西,它却有一个薄薄的笛膜。”
“噢,原来是这样。它叫什么名字?”
“笛子。”
“笛子,笛子,笛子。”她反复重复着,“以后经常吹给我们听好吗?我妈妈也一定非常喜欢。”
“好吧,没问题,如果你不认为吵闹的话。”
这个周六是伦芭的生日,她邀请中国专家和索菲亚、海德、木库维到她家的农场做客。
接到邀请,桑飞觉得作为学生的教员,应该有所表示。思前想后,翻遍自己的所有物品,也不知道送她什么好。从国内带东西时没有考虑到参加别人生日聚会的因素,这里的小镇上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送人的东西,因为伦芭是本地人,买什么都觉得不够诚意。最后,他想,她那么喜欢听笛子演奏曲,便决定将自己携带的唯一一盘笛子独奏曲《牧民新歌》CD盘忍痛割爱,送给伦芭。
出发前,桑飞将《牧民新歌》递给伦芭并祝她生日快乐,同时还给她解释了这盘笛子独奏曲CD的含义,她惊喜地睁大了双眸,连声道谢。
汽车驶进了农场,从一片绿绿的草坪中间穿过。桑飞惊奇地看到,几只狒狒和几条狗正在草坪上戏耍。在那片掩映在树丛中的房舍前,珍妮特正笑吟吟地等在那里。伦芭一下车,和妈妈打过招呼,便对大家说了声:“跟我来。”然后就向房子一侧走去。大家先后礼貌地向珍妮特问候,然后跟了过去。
转过房角,一大片铁丝围成的动物圈舍呈现在眼前,里面分别圈养着猎豹、地壳小羚羊、跳羚、牛羚、大耳狐狸、跳兔等几十只野生动物。让他们更吃惊的是,伦芭脸上带着若无其事的微笑,竟打开关着五只猎豹那个圈舍的门走了进去。
就在桑飞心里捏着一把汗,怕她有什么闪失的时候,令人不可思议的现象出现了。豹子们见了伦芭,个个都显得非常高兴,争先恐后地围着她,就像和主人撒娇的小猫,用猫科动物所特有的方式温顺地和她亲热着,不停地用身体轻轻蹭着她的身体,有的还用舌头轻舔着她的面颊。伦芭则挨个儿亲切地叫着它们的名字,蹲下来,用两只手温柔地抚摩着它们的头和脖子。这种罕见的人与野生动物间的感人场面,深深地感染和震撼了他们,隋媛惊异地发出一声声轻呼。
待伦芭和豹子们打过招呼走出来,他们都用一种神奇和敬佩的眼神瞅着她。隋媛和童宇更是紧跟在她身后好奇地询问着他们关心的问题。
“那豹子怎么和你这么亲近,它不咬人吗?”伦芭在隋媛心目中简直是英雄。
伦芭像是回答记者提问似的,耐心地解答起来。“它们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和我一起玩耍,那个叫艾米丽的是刚出生就和我在一起的,所以它们就像家里养的宠物,它们也是有感情而且忠诚的动物,它们是只会对敌视它们和伤害它们的一方发起攻击的,否则它们是不会咬你的。”
“那它们都是从哪里弄来的?”童宇关心的问题与女孩子的不一样。
“多数是因为丧母或者受伤、生病被遗弃的,这一带的人都知道我们收养野生动物,所以发现后就给我们打电话或直接送来。”
“这么多动物,每年要花很多钱的,这些钱从哪里来?”童宇接着问。
“有很多人知道我们收养动物,主动捐一部分钱,其他的由我们自己出。”
“动物接来之后,就这么一直养下去吗?”隋媛问。
“不全是。野生的养大能自立后,都会送给艾托沙国家公园,放回野外。极个别不具备野外生存能力的只好养着。”
“这里简直像一所野生动物孤儿院。”隋媛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