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兵想起了侦察排长陈笑。在侦察排,他亲眼看到陈笑的许多平凡却感人的事。在执行任务中,哪里最危险最困难陈笑便出现在眼里。在评功请奖时,陈笑却像小姑娘一样含羞的退让又退让。在行军路上,陈笑常常帮助其他同志背背包、背米袋、扛枪,有时还帮助卫生队抬伤病员担架,有时又帮助炊事班挑行军锅。大兵缺少衣服被子,天冷时,陈笑就安排大兵和他睡在一起,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大兵的心房。有一次行军途中,大兵实在又累又饿,有些走不动了,陈笑就把自己节省下来的半口缸冷饭让他吃,使他顿时增添了力气,跟上同志们一道走到宿营地。在夜渡南盘江的战斗中,因为大兵个子小,江水淹过他的脖子,又是陈笑把他扛在肩膀上,趟过湍急的江水,带着他过江。大兵更是清清楚楚地记得,当他刚刚达到参加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共青团的前身)的年龄时,又是陈笑介绍他加入青年团。在皎洁的月光下,庄严地举起右拳头,在鲜红的党旗(当时还没有团旗)下宣誓……
大兵想起了团政委牛晓兵。她是他的团政委,他的上级,也是他的老师和姐姐。自从当上她的通讯员,她每天都教他学会10个字,行军时她还叫每个同志的背包后面都贴上几个字,让大家边行军边学习文化,等大兵多认识几个字后,她又教他记日记,日记中写得好的地方,她就鼓励表扬,写得不好不对的地方,她也不客气的指出,使他的文化水平迅速提高。没有钢笔,她专门为他削了一支竹子笔,用来蘸墨水写。没有纸,她就教他字可以写在沙地上,也可以写在芭蕉叶上,还可以写在游击队油印出版的《战斗报》、《战友报》(已经作废)的报纸上。在生活上,她对他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生病时,她亲自给他端饭喂药;军装大了不合身,她亲自一针一线帮他改合身;衣服破了,她亲自在昏黄的桐油灯下帮他补好。从小就缺乏母爱的大兵,现在在晓兵的关怀下,有几次感动得滚下了热泪。今天在保安队大小官员的欺侮下,大兵一想起这些,心情更是久久不能平静。
大兵还想起团政委给自己讲过的几则故事。
工农红军时代,有一个红小鬼通讯员,身高只有1米42,有一天他背着步枪去送信,路上遇着一条河,这河只有3米宽,可是河水有1.45米深。河上又没有桥,也没有船,怎么办?小红军会游泳,自己可以游过河,但要带着枪游,枪机浸了水会生锈。把枪甩过河对岸行吗?不行,那样会把枪甩坏。先把枪埋藏起来,等送信回来再取枪?更不行,枪是战士的命根子,万一被人偷去了怎么办?或者送信路上遇到敌人怎么办?要么用双手把枪顶在头上闷过河去,也不行,人在水底闷的时间是有限的,只要闷不住,喝上一口水,心一慌,手脚也就软了,枪机肯定会进水。想来想去,最后小红军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用嘴含着枪口闷过河去。这样,枪托在上,枪口朝下,河水只淹过枪口几公分,淹不到枪机,人可以通过枪口呼吸,稳稳当当地趟过河去。“一个真正的革命战士,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危险,都要想尽办法完成组织上交给的任务。”这是政委讲这个故事的结束语。现在它又在大兵的耳膜里回荡,给他以力量,给他以希望,给他以信心!
抗日战争时期,解放区有一个小八路,奉命送信到上海给地下党组织负责人,可是由于情况变化,地下党组织负责人转移了,怎么办?小八路想了想,只好用纸烟盒里的锡纸把信包好,把它暂时埋在地下,一边讨饭过日子,一边继续寻找地下党组织负责人,后来。小八路又把流落街头的小乞丐组织起来,教他们识字,讲革命道理给他们听,还悄悄组织他们把革命标语写在墙上。他们的这些行动,引起了地下党组织的注意,地下党组织便主动派人找到了小八路。就这样,小八路终于完成了送信的任务。“一个真正的革命战士,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应该主动为党工作。”这是团政委讲这个故事的结束语。现在团政委的这句话又在大兵的耳膜里回荡,给他以灵感,给他以启发,使他想到应该主动出击,在县城里的墙上写上几条革命标语,给敌人添乱。
想到同志们,想到同志们讲的许多革命故事,使他感到自己不再是单独一个人与敌人在作战,而是同志们都在他身边,同志们都和他在一起战斗,浑身顿然升腾起一股力量。他自己对自己说:“我不应当只坐着给敌人随意摆布凌辱,我应当主动打击敌人!”这样一想,第二天晚上,他便趁送信、传达命令的机会,在城墙上写了3条标语。
天刚亮,有人便看到这些标语,很快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到处流传着这样的话:“昨天晚上游击队进城了,还写了许多标语!”凡写有标语的地方,都有人围观,胆子大一些的观众,还朗读起来。
离保安大队部不远的墙上,也写有一条标语,一群保安兵也在围观,大兵也夹在其中,他假装不懂地问:“那上面都写了些哪样?”
“憨包,这是共军的宣传。”一个保安兵解释。
“上面都写了些哪样嘛?”大兵再次问。
一个保安兵干脆念出声来:“保安队,活受罪,挨打骂,当炮灰;比起中央军,真是天和地;遭踏老百姓,爹妈都反对;趁早丢下枪,赶快把头回。”
大兵听完朗读,马上跑去大队部,寻找大队长。在大队长门口大声地:“报告。”
没有人回答。
大兵更大声地:“报告!”
“报告个屌!”大队长终于出声了,“一大清早的来干什么?”
“报告大队长,弟兄们很多都去看昨晚共军进城写的标语。”大兵站在门外更大声地说。
一听说共军竟然有人进城来,而且还写了标语,大队长李贵福马上慌乱地问:“什么什么?昨晚共军进城了?还写了标语?”接着,他亲自去看标语,然后马上吩咐人赶快把这些标语拍照,然后马上擦掉,不能让它继续扰乱军心民意。他认定,这些标语肯定是昨天来城里赶集的共军写的,目的不过是扰乱军心民意而已。
第二十五节 纸烟妙用
李贵福昨晚打麻将赢了钱(和手下人打牌他从来都是赢家),睡得很安稳。第二天早上大约7点钟就起床,洗了脸,吃完早点,中央军吴团长的勤务兵就给他送来一封急件。打开一看,上面写道:
李大队长:
我部凌晨接到情报,今早7点共军有一个团部带着一个连共约200人,从老寨起身向新寨方向进发,下午2点左右路过狮子山。我团有2个营离得太远,一时无法赶到截击。我已命令1个营火速赶到狮子山左峰截击。望贵部一齐配合行动,于下午1点半前赶到狮子山右峰,一同夹击共军,活捉其团长、政委。
吴恩华
民国三十八年九月十二日晨七点十五分
看完信,李贵福立即叫传令兵去传令:8点半钟准时出发到狮子山右峰截击共军!
这突然而来的情况,使大兵不禁一怔。现在要报告游击队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办好?他一边去传令,一边思考着如何把敌人的部署告诉游击队。当他到第二中队部看到中队长的床头上放着一包纸烟时,眼睛一亮---有办法了。立即在返回大队部的路上买了两包纸烟,装在自己的口袋里。
太阳当顶,中午12时许,一个营300多人的中央军在一条山路上急急地赶路。他们是要到狮子山右峰打埋伏的。
过了10分钟,李贵福的保安大队500多人,也在这条路上跑步前进。他们也是要赶到狮子山左峰打埋伏的。
大兵走在保安大队的尾部。当走到一个叫野猫洞的地段时,他故意把脚步放慢。紧跟在他后面的一个保安兵没有防到这一着,便踩着他的脚后根,把鞋子也踩脱了。大兵立即扭过头来,破口大骂:“你瞎了狗眼?把老子的鞋子都踩脱了。”
“什么?你也想称老子?老爹就是踩着你了,看你能把老爹怎么办?”
旁边一个班长看着就要打架的阵势,忙劝架:“算了算了,都是弟兄,有什么不好说的。”
大兵趁着别人的劝告,假装宽宏大量地说:“好,好,以大局为重,今天不说了。”接着,他忙低下头,蹲下来,装做整理鞋子、勒紧鞋带的样子。等部队走远10来米后,便迅速从衣袋中掏出两包纸烟,撒了遍地。还在纸烟当中放上一颗驳壳枪子弹……
下午1时许,中央军一个营300多人到达了马鞍山右侧山峰,在预定地点埋伏起来,人人盯着山下峽谷的羊肠小道,准备给予即将到来的共军歼灭性的打击。
下午1时10分,保安大队500多人也到达了马鞍山右侧山峰,在预定地点埋伏起来,人人盯着山下峽谷的羊肠小道,准备给予即将到来的共军歼灭性的打击。
游击队的两名尖兵陈笑和张兴旺则刚走进野猫洞地段,他们边走边聊天。
张兴旺问:“排长,大军很快到我们云南了吧?”
陈笑答道:“快了。我猜不要三个月我们云南就要解放全境了。”
张兴旺又说:“遭殃军和保安队都快完蛋了,他们还敢出城来‘扫荡’吗?”
陈笑说:“吃屎的狗断不了吃屎的路。敌人现在虽然像秋后的蚂蚱--长不了,但是他们还会狗急跳墙,进行各种破坏和捣乱,我们可不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麻痹大意是要吃大亏的。”
这时,孙斌团长率领的游击队1000多人,才走到野猫洞附近。部队在一块草地上休息。战士们有的嘴对葫芦喝水,有的在吃背来的冷饭,有的则斜靠在背包上休息。
团长孙斌拿着望远镜,向远处望去。虽然已经有两个尖兵在前面探路,但他还是很小心,怕出意外。随后他又找来新配的警卫员杨顺,要他跑步追上尖兵陈笑和张兴旺,告诉他们在进入马鞍山地段后,一定要认真仔细观察马鞍山两侧山峰,确定没有人埋伏以后才能继续前进。
当杨顺见到陈笑、张兴旺时,他俩正在观察地下的一堆香烟和一颗驳壳枪子弹。杨顺见到陈笑以后,立即传达了1号首长的指示,陈笑也向杨顺介绍了发现香烟和子弹的过程。
原来,当陈笑和张兴旺走到离狮子山不远的地段时,突然发现地下有一大堆香烟和一颗驳壳枪子弹。经过研究,他们断定这是我们在保安队的内线留下的东西,目的是告诉我们前面有保安队的埋伏。于是,陈笑、张兴旺、杨顺三个人立即跑步回去向1号首长报告这里发现的情况。
孙斌听了三个人的报告后决定:部队立即转移方向,不再过马鞍山,绕道到另外一个地方宿营。
埋伏在马鞍山两侧的中央军团长吴恩华上校和保安队大队长李贵福,用望远镜观察着野猫洞地段的动静。透过凸凸的镜片,他们看到有两个带着五角帽、穿着土布青年装的游击队员已经进入野猫洞地段时,心里都乐开了花,脸上的横肉也显露出来。他们都肯定:这两个人是游击队的尖兵,并认为:伏击共军的这一仗,就像小马拴在大树上一样--稳当当的了。于是都分别派出传令兵向各自部下下达准备战斗的命令。
当时,狮子山表面上平静极了,而实际上埋伏在狮子山两侧的两支反动部队,枪口都对准峽谷,等待游击队的到来,一举歼灭。可是他们等了又等,10分钟过去了,20分钟过去了,30分钟过去了,却不见有什么动静,也不见有人进入狮子山地段。等他们再拿起望远镜观察时,连刚才看到的两个游击队员的影子也不见了。